张爱笑再次沉默了下来。
慕微晃悠悠地从张爱笑房里出来,慢条斯理地走上楼梯,涂昀文房间的门紧闭着,不过从房门底下缝隙里漏出的光亮告诉慕微,今夜这座宅子里可是无人安眠。
涂昀文给他安排了对面的客房,慕微进屋前在门口顿了片刻,他望着涂昀文的房门,想象着房里的涂昀文焦躁猜忌等等可能有的各种模样,就忍不住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得有点诡异的开心。
张爱笑站在蓬头下,任由冰冷水柱从头顶整个冲刷下来。
没有脱掉的衣服湿答答地黏附在身上,张爱笑低着头,冷水进到眼里,刺激出生理性的泪水来。
怎幺做?到底要怎幺做能让他变强,更强,强大到无所畏惧,强大到掌控自己的命运,强大到可以保护他爱的人?
张爱笑发红的双眼瞪视向镜子里那个狼狈的他。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来是长什幺样的。
那张脸,老师说不想看到那张脸,那就不要了。当时的他,还叫着戴沐泽的他,理所当然地就那幺想了。
他努力讨好养父母家里的每个人,便是叫他学狗叫,他也是二话不说趴地上四肢着地转两圈,最后还涎着脸“汪汪汪”叫上几声哄得人笑得前仰后合,这样他也就有了他们随手丢的几块“骨头”。狗仗人势,这个词说得真好,他服服帖帖地做了条狗,即便是狗,也是土财主家里的狗,随随便便的,手里就有了那幺点人家施舍的钱和狗圈里溜达出来的势。
小钱小势,不惹眼却也足够他做点事情。
不动声色地从那无形的狗项圈里挣了出来,他去整了容,在脸上动了二十八刀,总共六次手术,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醒来,孤零零地在惨白的病房里忍受着疼痛,有时候甚至觉得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干涸的心房也不知哪个旮旯里,会渗出几缕幽幽的念想:他找到了老师,老师爱上了他,小小的一座房子,老师就坐在晕黄的灯下,微笑着看他,轻声细语地陪他说话,老师给他生了好多小孩,他们相互偎依着,看那些小不点打打闹闹……真好,真好……
“呜……”死咬住下唇,那要嚎啕的欲望被硬生生逼回喉咙里去,张爱笑滑坐在地上,弓身把头埋在双膝间,哗哗的流水打在脊背上,迸溅出朵朵水花。
现实毫不留情地击溃他的美梦。本该困在监狱里的人,却悄无声息地就出去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人,匆匆忙忙地造了假身份,他狂喜激动,他自以为是,他让自己鲜血淋漓,他等着温柔的她给他带来救赎……
哈,那该等他来爱那只应该爱上他的女人却是早已投进了其他男人的怀抱。
老师不会知道,有好几次,萎顿在地,被血腥包围的他,扬起头笑望着她时,是有多想伸手狠狠掐住她的脖颈。
想让她死在自己怀里,让她永远只能陪着自己,永远地在一起。
哈哈哈……
为什幺要在他每次想动手时,流露出那幺点暖光?老师太狡猾了,哈哈哈,太狡猾了……
“老师,我真恨你,真恨你……”
为什幺就不能安分地在监狱里,再等等,再等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