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照顾好自己。”宋拙言抱住宋楚的手,语调有些哽咽,“妈妈,你让我留下来吧。我会乖乖的,要不然,我躲在床底下,不让他们发现我,行吗?”
孩子稚嫩的语言让宋楚眼眶一酸,泪水猝不及防掉了下来。
顾淮扬知道孩子是担心父亲的安全,微微叹口气,“让他留下来吧,我让医院再支一张床。”
宋送看了眼神情坚决又带着点乞求的儿子,无奈地点点头。
小家伙言出必行,过了八点半便自己脱下衣服钻进被窝里,连宋楚提议给他讲故事,都被拒绝了,“妈妈,我自己能睡着,你去照顾……叔叔吧。”他不敢叫江少卿为爸爸,因为高爷爷说过,除非妈妈同意,否则不能在她面前提有关爸爸的事。
儿子如此懂事,宋楚倍感欣慰。她亲了亲他的额头,表扬道,“言言真乖。”
宋拙言眨了眨眼睛,望向一旁病床上的父亲,有些迟疑地问,“妈妈,叔叔不会有事吧?”
“不会,言言放心睡吧。”宋楚半搂着儿子,轻声说,“他不会有事的。”
听到妈妈的话,宋拙言暗暗松口气,“那妈妈也早点睡。”
因为怕起上起下吵到孩子,宋楚没敢睡到床上,只端了凳子坐在江少卿床边。看他安静的躺着,墨黑的浓眉微微蹙起,连睡着都显得不安稳,不晓得是梦到了什么?
犹豫几秒,宋楚伸手抚平那紧皱的眉头,最后倾身在他唇上落下浅浅的一吻。
清晨,她被在走廊上打扫卫生的护工吵醒。刚抬头,动了动被枕麻的手臂,脑袋一偏,刹那就撞进一双不知何时就已经在注视着她的深邃墨眸中。
宋楚一愣,慌忙地站起来,只是还没等她站稳手腕就被江少卿轻然握住,“楚楚……”
他开口的嗓音沙哑到破碎,“别走。”
“我去叫医生。”
“不用……”江少卿挣扎着想坐起来,无奈身子太虚,手上又有伤,轻轻一动既是满头大汗。
宋楚见他疼得直冒冷汗,心急地摁住他的肩膀,低吼道,“你手上有伤,乱动什么啊!”
江少卿依言没有再挣扎,只是如深潭般的眼眸未移开分毫,语气略带恳切,“那你不要走。”
宋楚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慌忙转移话题,“要喝水吗?”
江少卿摇头,“不要,只要你在就好。”也许是病弱的关系,此刻的他看起来犹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宋楚稍稍偏开头,躲开他炙热的视线,心里跟浇了一盆温水似得,酸软得一塌糊涂。
看她没有反抗,江少卿大着胆子轻轻将她的手拉到嘴边,印上淡淡的一吻,温热的眼泪啪嗒掉在她光滑的手背上,“楚楚,我很想你。”
指尖温湿的触感让宋楚一阵心悸,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江少卿把脸贴在她的手上,带着哭腔的声音蕴含千言万语,“……老婆,对不起。”
这句“老婆”成功勾起宋楚那些不开心的回忆,她奋力睁开他的钳制,退开一步,冷冷地说,“江先生,别乱叫,我们已经离婚了。”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江少卿探出身子想来抓她,却被她嫌弃地挥开。
“解释什么?”宋楚扬起下巴,一字一句问,“解释你为什么逼我离婚?还是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跟红颜知己浪漫欧洲?”
“江少卿,你知不知道我爸死的时候,我多想你陪着我?你知不知道我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有多心痛?”想起彼时的心情,宋楚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她声声的质问如把利剑,一下下把江少卿的心脏削成碎片。他摇着头呢喃,“对不起,我知道罪不可恕,可事实真的不是这样。”
“我妈在我电话上动了手脚,我接不到任何电话,我也不知道你父亲过世了,而那些照片……”他顿了顿,“是我妈叫裴凌晨拍了,交给何曼娜给你看的。”
“那让律师逼我离婚呢?也是你妈吗?”宋楚反问。
江少卿摇了摇头,握住床单的手背青筋凸显,“第一次是我找的律师,第二次是我妈。”
听到他的解释,宋楚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你妈的错,你也是受害者,我怪错了你?”
“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他满含热泪地望着她,缓缓道,“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都是我的责任。如果我一直守在你身边,我妈她们也没有机会伤害你。”
他把头偏向窗户,消瘦的脸笼罩在晨光中,紧锁的眉头像是陷入了最痛苦的回忆,沉吟良久,他才轻声开口,“楚楚,我一直不知道你爱不爱我?不知道你是爱我,还是同情我?你留在我身边是因为习惯,还是爱?”
“所以你就不断试探我,刺伤我?”宋楚冷声问,“江少卿,你就这么没自信?”
江少卿抿着唇,抓住被子的指尖慢慢蜷起来,“楚楚,我没资本自信,因为我一直记得,是我强占了你,是我用不光彩的手段把你留在身边。”
“当罗忱说留在我身边只是因为习惯时,我觉得很痛苦,一方面我不想放开你,另一方面我又介意你没爱上我。”
他垂着头,额发挡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但那带着悲伤的一字一句却让宋楚倍感压抑。
“你不是不自信,而是不信我。”她咬着唇,愤愤地说,“你这个笨蛋,活该被人骗。”
第80章
笨蛋,活该你被人骗。
江少卿被骂得一愣,眼神逐渐黯下去,好一会儿才咧嘴自嘲地笑了笑,“是呀,我就是笨蛋,笨到把你都弄丢了。”
他的声音低哑暗沉,听得宋楚心里微微泛酸,只是心中的委屈憋得太久,说出的话仍然怨念十足,“你不仅笨,还压根没有爱过我。”
多年的深情遭到质疑让江少卿急红了脸,“你可以生我气,但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狗屁。”宋楚粗鲁地打断他的表白,“你爱我,为什么不在我遇到罗忱前就向我表白?你爱我,为什么任由我跟罗忱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你爱我,为什么轻信别人的挑拨,认定我对你没感情?”
“江少卿,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从小玩到大的玩具,本来没多少感情,但因为有人来抢,你就产生了占有欲……”
“不是的。”江少卿激动地辩驳,“不是占有欲,楚楚我爱你,从你5岁说要嫁给我那天起,我心里就只有你。”
“除了你,我心里从没有过别人。我从12岁起就一直在等你长大。”江少卿哀伤地看着她,“我没有表白,是因为我以为你跟我一样,心里只有我。”
“知道你和罗忱在一起时,我连夜从英国赶回来,就是想要抢回你,可是看到你笑得那样开心,我不敢了。”
“我跟自己说,只要你能快乐幸福,身边那个人是不是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以退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做你的少卿哥哥,可是……”他把手捂在心脏的位置,含泪凝视着她,“楚楚,你在这里待了17年,我怎么努力都去不掉了啊。”
他们认识20多年,做过世间最亲密的事情,可这样开诚布公地袒露心声还是第一次。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们都小心翼翼地不去提有关当年的事,生怕会勾起不愉快的回忆,但越逃避,隔阂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