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住不动,舒明君稍仰起脸,看向已长大成人的儿子。
明明不是那个人的亲生孩子,性格却和他一模一样,骄傲,执拗,认死理,以及……油盐不进。
环视了这间三室两厅的房子一眼,她下唇抖动:“当一个小小的外科医生,娶一个厨师的女儿,就是你满意的生活?累死累活拿几千块的工资,再在这种屋子里跟她生儿育女……就是你满意的生活?”
冯殊的神色骤然转冷。
“请您出去。”他指着门的方向,语气里已然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冯殊!”
舒明君声调陡然提高:“妈妈这是在帮你,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你值得更好的,你还有机会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你还有机会!”
冯殊眼帘垂下,前一个小时还神采奕奕的双瞳里,光彩顿失,黯淡无比。
“如果人生真的可以重新选择,我希望,我不是您的儿子。”
有玻璃被砸碎的声音传来,随后是急促脚步声,和关门声。
喧嚣终于落定,夏知蔷垫着脚帮神情凝滞的冯殊系衬衫纽扣。比起需要打领带的常规衬衫,他更适合这种简洁的立领款式,文雅,温润,与个人气质极为贴合。
“你们科室,一般什么时候人比较齐啊?”她问,手上动作不停。
对方似乎在发呆,瞳孔盯着空处一动不动,隔了几秒才问:“干什么?”
“住院的时候,吴主任和你那几个同事不是来病房看过我么,我想打包点小蛋糕、饼干和曲奇送去,还个人情。他们有什么忌口的吗?马卡龙吃不吃?可露丽和布朗尼呢——”
忽然一动,冯殊紧紧抱住了夏知蔷。
将下巴搁在她肩窝,他埋首深深呼吸几下,冰凉的唇贴住夏知蔷敏/感的颈侧皮肤啄了啄,压实,姿势固定了很久。
“知知。”他的声音仿佛不是从空气中传来的,而是沿着颈动脉,随热血传递到胸腔里跳动的心上。
“下半年,我们就要个孩子吧。”
一连好几天,夏知蔷身上兴高采烈的劲头都没消停。
和冯殊商量耗时间,她让孟可柔陪自己去仁和送点心。
眼见着夏知蔷将两台车的后备箱全塞满,孟可柔问:“这是照企业年会的规模准备的?冯医生他们科室多少个人,吃得完么。”
“加上实习的,25个有了。”夏知蔷和彭定军仍在继续往车上装东西,“吃不完就拿回家去嘛,或者分给病人,我还怕不够呢。”
除了常见的蛋挞曲奇马卡龙,为了显示诚意,夏知蔷还准备了可露丽、费南雪、松露巧克力等非常规品,每一份都用pvc包装盒单独盛放,缎带蝴蝶结封口,又额外配了瓶自制果酱,看起来品种丰富,且极上档次。
类似规格的礼盒,“知芝”只在大节日开售,市价少说也要300块钱一份,限量,得靠抢。
暗自核了下成本,身为股东的孟可柔心在滴血。
拉住忙前忙后的彭定军,她好奇:“为了这些,你妹忙了有好几天了吧?”
“可不是!”彭定军摇头,“打了30鸡血一样,从早做到晚,边挤奶油还边哼歌儿,都不知道累。”
那边,夏知蔷脚上像装了弹簧,正蹦蹦跳跳地上楼下楼,脑后高高的马尾甩得要飞起来。
孟可柔嫌弃:“不就是和老公和好了,至于么?”
“你不懂,我懂,”故作深沉地吐出口烟气,彭定军对着秧秧暗送了几趟秋波,“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
孟可柔随着夏知蔷来到了仁和。
非手术日,恰逢临下班的点儿,科室里人很齐。冯殊不在办公室,夏知蔷不好专门等他,进门就开始分发礼盒。
大家伙儿先是被礼盒外观实实在在地惊艳了一把,等打开尝了尝口味,此起彼伏的赞美声纷至沓来。
退到人群最外围,钟灵秀拿着被人硬塞到手里的礼盒,却没拆开,兴致缺缺的样子。
一个女实习医生从自己这份里挑了个焦糖布朗尼,递过去:“快尝尝这个!巨无敌好吃,我感觉比你认识的那个法国人做得还好!”
“不用了,”钟灵秀推拒,“你也少吃点。”
“没事儿,我不减肥。”
“不是减肥的事。”
冷冷看了眼被人围在中间的夏知蔷,钟灵秀压低声音:“什么‘私房甜品’,说白了不过是原材料不明的三无产品,谁知道吃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万一里面全是氢化植物油之类的,摄取过多可没好处。你少吃几口吧,免得——”
“不吃就给我,我想吃还没份儿呢!”她身后伸出只手来。
陈渤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抢过钟灵秀那份礼盒就抱在了怀里。
冯殊跟上来一步。
看着钟灵秀,他眉眼冷淡:“‘知芝’三证齐全,大大小小各项检查也都通过了,并不是什么三无小作坊。夏知蔷是我太太,她手艺如何我没办法给出客观评价,但卫生状况方面我可以打包票,绝对不会让人吃出问题来。”
“我以为,尊重别人的职业、好意和付出,是做人最基本的修养。你觉得呢?”
钟灵秀脸上红红白白的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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