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说你要小心——”
温蔷忽然噤声,就这么看着他。
她想要提醒的话堵在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
紧盯着他的毫不在意的表情和几乎没有温度的眼神,忽然,心里没由来地冒出了一个念头,让她浑身寒凉起来。
她平息着自己愈加急促的心跳,尽量不想往那个方向去想。但一旦有了苗头,就抑制不住地越陷越深。
终于,她还是犹疑着问了出来:“纪霖深,你早就认识他?”
她顾不得许多,第一次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纪霖深不置可否,垂眸看着她,相当于默认了。
温蔷声音颤抖:“所以该不会是,是不是,你...是你,让我爸公司破产的?”
这个念头很恐怖,但似乎并非空穴来风。
纪霖深对她家的恨,他工于心计的谋划,他翻云覆雨的能力,他不择手段的手腕,完全有可能连同那人搞这一系列操作。
联想到温家这两年的颓势和纪霖深公司的上升,在时间上的重合......
温蔷问出来之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只有睫毛抑制不住地微颤着。
纪霖深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回看着她,依旧不置可否。
像是在默认,又像是在嘲弄。
眸子像迷蒙着冬日薄雾,从中显露出一直隐忍不发的寒意。
温蔷手指微微开始颤抖,直至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愈来愈烈。
头脑中一片空白,眼前被窗外的阳光晃得睁不开。
温蔷还记得,全家陷入债务的时的泥潭困境。银行、债主,还有很多人,隔三差五就会跑来他家,几乎将门槛踏破。
但同时,又有很多人远离了,比如之前跟父亲称兄道弟的朋友,比如逢年过节总在一起聚会的亲戚,比如她的那些小姐妹们......
所以没有什么人帮他们,拉他们一把。
总是笑颜满面的母亲一夜间愁白了头,巍峨得像永不倒下的父亲瞬间老了十岁。家里该卖的都卖了,包括早年买在她名下的房产,还有金器首饰,她全部都拿了出来,主动提出变卖了还债。
当然,也包括,她从小住到大的那栋别墅。
她每日踏过的青石板路,她最喜爱的蔷薇花丛。
所以这一切,都是纪霖深造成的?
这就是他当年所说的报复?
以纪霖深的性格,她竟然还幻想,他会就这样算了。
蓦地,刚才那个拿着汽油的疯狂之人又浮现在她眼前。
那个男人痛苦的眼神,那人的孤注一掷,那人的歇斯底里。
不知道当年父亲,是否也经历了同样的绝望。
如果他也选择这种方式,那么他们一家三口现在该是何等境地,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吃到父亲做的饭了?
一小时前,在大厅里,她曾以为自己只是旁观者。
却不知道,早已成为戏中人。
终于,温蔷勉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紧盯着纪霖深,艰涩地发出声音:“这样的话,一报还一报,你的债我们不是已经还清了。”
那他这段时间又是在做什么?
她又是在做什么?
纪霖深微微俯身,阴影笼罩在她身上压迫下来,眼神微暗,语气也冷:“还没还清,我说了算。”
......
温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大楼一层的。
她只记得,纪霖深说完那句话后,她对面的电梯门正好开了,她踏了进去。她一刻都不想多呆,不想在这个地方,不想踩在他的地盘上,甚至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走在大厅光鉴照人的大理石上,让她有种晕眩的感觉。
这个公司的一切,都让她内心泛起一阵反胃的感觉。
她迫不及待地朝着门口踉踉跄跄地跑过去。
但是刚要出公司大门,手就被拽住了。一股有力的力道握住她的手腕,顷刻止住了她的步伐。
她回头,发现纪霖深竟然追了出来。
就这么当着他的助理、秘书,还有公司其他人,直接跟在后面追她。
“你要去哪?”纪霖深问道。
温蔷往后扯自己的手,但被他攥得很紧。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她觉得跟他没什么可说的。
自从再次相遇后,这段日子里她为了尽量弥补自己的过失,对他一直都逆来顺受。因为她很愧疚,因为她想要弥补些什么。
但今天才知道,原来他早已经让温家把欠他的还尽了。
他是她家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的罪魁祸首,是他步步为营,将自己的父亲骗进了圈套里,将他大半辈子经营的心血全部都毁灭殆尽。
而她父亲在那件事上,并不曾有愧于他。
他不应当受到这样的报复。
纪霖深看她在那里挣扎了半天,干脆手往回一拉,一把将她拽近了些,箍住她两只胳膊不让她动弹。
周围有不少注视的目光,都是他公司的下属,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的铁血老板追着一位年轻美女在门口拉扯。
纪霖深也没有想要避嫌的意思,一把收紧了她 :“回去后就回家去,不许去喝酒又去江边撒酒疯。”
温蔷瞪他,她什么时候要去酒吧买醉了?又为什么要去江边?他在想象些什么?
“我不去,你松手你松手,我什么时候这么想不开了?!”温蔷顾不得形象地大叫起来。他都不在乎,她当然就更不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