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里的人纷纷往外走去,要么走向停车场自己的车,要么去路边招手打出租车。
跟小文告别后,温蔷考虑了一番,还是决定乘公交。她已经看到离大楼门口这里不到五十米的距离有个公交站台了,在手机上查了一下,有一条69号路线可以直达她所住的小区。
从这里打车回去要100多,但是公交只需要2块就够了。虽然时间长了点,但是能省很多钱。
她很庆幸早上出门的时候随手往包里放了把伞,虽然是一把阳伞,小了点儿,但现在也能用上。
她撑着伞,踏着积水,朝着公交站走去。
风吹得厉害,小小的伞面阻挡不了猛烈的风力,被吹得动摇西晃,大片的雨水淋到了她的衣服和包上。这种情况下,那把伞也就是个安慰,堪堪能挡住头顶而已。
就这样艰难地走到了公交站台,顶上有个窄窄的檐遮着,让她能将伞暂且从头顶往后移开去看站牌上的路线表,确认69号车会经过这里。
“纪总,车已备好,我们出发么?”陈助问了一声,对着旁边那位男士。
纪霖深没有答话,视线一直停留在前方,公交站台上那个身影。
被雨伞挡住了一半的身形,只余黑色一步裙。裙子下半部分的边缘已经浸湿了一片,接连不断的雨水还在一次又一次地拍打着纤细的小腿。脚上一双高跟鞋,或许是进了水有些滑,她往旁边走两步时,还趔趄了一下。
但好像她丝毫不在意,依旧专注地立在站牌前,像是在寻找合适的公交路线。
纪霖深也没有动,他想起之前那个连鞋脏了都会叫唤,崴脚了都会哭泣的女生。
她已经变了许多。
以前的她,虽然娇气但不骄纵。现在,连娇气也没有了。
他莫名想起中学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时常会有女生前来示好。行走在校园里,也会有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射过来。
当时他并没有在意,他的所有思绪都在学习上。
他认为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直到有次他无意间经过走廊,听到转角处传来几个女生议论的声音,里面有他的名字。
有人在问:“哎,我们的校花大美女,听说你喜欢七班的纪霖深吧?嘻嘻嘻。”
紧接着响起了那位被评选为校花的女生的声音:“我是觉得他很帅啦......”
“你就是馋人家身子吧。”
他眉头皱了皱,内心泛起嫌恶,转身想要走开。
忽然,只听说话声又继续下去,依旧是校花的:“...但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呀。你想想,他家里那么穷,我家肯定不会同意的。”
“这有什么,他成绩这么好,还怕以后找不到工作养你么?”
“就是,多少次年级第一了。我听老王说,说不定a大都可以保送的。”
“那有什么用。我听我妈说,现在出了社会没有背景很吃亏的。即便他是名校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挣到很多钱。到时候难道我都工作了,下雨天还要去挤公交啊?”
......
那时候的男孩女孩,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却已经被社会浸染得现实而理性。
会想到嫁给他这样清贫的学生,将来面临的是怎样的生活。
也会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自尊,踩踏得一文不值。
他对所谓的校花没有任何感觉,也丝毫不在意她对他的任何评价,好的或者坏的。
但听到那番话,莫名地,他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身影。
脚踝纤细,薄纱白裙轻漾着扫来扫去。
那天天空阴霾密布,他转头看向远处天际成片成片的乌云,心中没有来涌起一股酸涩感。
一个连鞋子沾上泥土都会哼哼唧唧抱怨半天的女生。
她也不会受得了在下雨天挤公交吧。
一辆黑色商务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陈助打开车门,见纪霖深迟迟没有坐进去的意思,又顺着他的视线往那边看去。正好看到温蔷收了伞背朝站牌站立,像是在遥望公交车有没有来。
他认出了温蔷就是今天会场上的同传翻译。
陈助考虑一下,试探着询问:“要不要,让那位译员搭个便车回去?”
他以为自家老板是动了怜悯之心,才会大胆提出这个建议。
但纪霖深却仿佛因为他的问话而回了神,视线瞬时收回,没有丝毫犹豫:“不用。”
然后就坐进了车内。
陈助怔了一下,有些糊涂,自己老板并没有打算怜香惜玉,也不知道刚才看那么久是在看什么。但他也不好再问,干脆关上车门,自己坐进了副驾驶座。
系好安全带后,陈助一抬头,正好看到前面来了辆公交车。车门打开,那位译员上了车。
这样也好,最起码不会被雨淋了。
陈助不再关注那边,刚想示意司机开车,却听后排的纪霖深道:“跟着那辆公交。”
他惊讶回头,见纪霖深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要另解释一句的意思。
呃......
陈助不敢乱加揣测,顺着老板的意思催促司机跟上。
司机发动了车辆,从门口行驶了出去,朝着那辆已经驶离站点的公交车行进。
一路上很长一段距离雨势都没有变小,就这么呼啦啦地下着,将前面的挡风玻璃笼罩成了一片川流。只有雨刮器不停地来回刮着,才能够勉强看清前面的道路。不过好在司机是训练有素的老手了,依旧开得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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