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辞笑盈盈地回视寄雪,寄雪故意撇开眼,去看窗外的雪景。一成不变的雪景仿佛也因为少女的心事变得五彩斑斓起来。寄雪在想,她的阿九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
“神仙姐姐想冰嬉吗?”
“好啊。”
两个人披上冬衣,走到星阑阁的院子里。雪已停了,庭院里堆积着一层薄薄的雪,白鹅绒一般。寄雪拾起一团雪,捏成雪球,向花辞砸去。
“阿九——”
花辞没防备,雪球砸进衣服里,传来一阵冰凉。她也学着寄雪的样子,捏了雪球砸过去,却被寄雪轻巧避开。
两个幼稚鬼开始了雪上追逐。闹了一会儿,都有些疲倦,一同坐在没积雪的屋檐下。
“神仙姐姐,你想和阿九一起回鬼族吗?”
“鬼族的冬天也这样冷吗?”
“当然不,南疆是不下雪的。”
“那好啊,什么时候。”
说完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陷入了沉默。寄雪兀自吸了吸鼻子,抓住她的手,暖意传来,花辞侧头看着她。
“你没有体温,连冷也不知道吗?”寄雪语气嗔怪,却没有生气的意思。
花辞摇了摇头,“神仙姐姐给阿九捂手,就不冷了。”
寄雪真是又生气又心疼。她对着这样一个九公主殿下,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佯装生气地敲了一下花辞的额头,道:“九公主殿下这么可爱,你七哥知道吗。”
这样随口一提,二人才想起来发现甘棠不见了之后一直没有瞧见花辞的七哥洛易风。花辞当然知道她七哥的小心思,望着寄雪担忧的样子,忍俊不禁,“别担心他们啦,他们没事的。”
然后九公主殿下被迫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关于雁归门的余晖。寄雪听了她的解释,提醒道:“这么说,密室里忘忧草的味道是来自醉花阴?可是藏在胭脂里根本闻不出来。”
“是。蔷薇花掩盖了忘忧草和蝶梦的气息,所以神仙姐姐之前在临安的时候没有发现。”花辞接着说。
“幸好你把醉花阴全部控制起来了,这种加强版的蝶梦一旦传播开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寄雪听到蝶梦,不自觉地身形一颤。当年中蝶梦时的可怕记忆还存在于脑海中,变成凡人之后,这种紧张更加鲜明。
这点小动作被花辞察觉,她摘下自己的裘衣搭在寄雪身上,“神仙姐姐冷吗?我们回屋吧。”
“嗯。”寄雪也不多解释什么,乖乖跟着花辞回了屋子。花辞手指轻轻一点,炭盆里的炭燃烧起来,她递给寄雪一个手炉,二人共同坐在榻上小憩。
……
荆州城的雨总是说来就来,甘棠刚刚走上街道时,又看见硕大的雨珠落下来,准备摆摊的小贩们只得又收起了摊子。
甘棠索性走到一处屋檐下避雨。屋檐内是一座戏楼,唱的正是千年前甘棠将军与玉絮君大破鬼族双双飞升的传奇故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只见台上那“甘棠”着一袭白衫,手执着“召南剑”,变幻几招,直直向那“鬼族将领”刺去。“鬼族将领”闪身避开,二人又是一番缠斗。
随即,“甘棠”擒拿住那“鬼族将领”,将其毙命。台下传来叫好声:“好!”“真是大快人心!”
真正的甘棠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幕,微微勾起唇角。然后便听见一句高亢的唱词,是“甘棠”唱的:“文臣不爱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
这本是谢筇将军引用的《宋史·岳飞传》中的句子,甘棠循声望去,台上的戏已经唱到了回营庆功这一幕。
一众“将士”单膝跪地,重复着“甘棠”的最后一句唱词:“天下太平矣!”其中有一略细的女声,想必是“玉絮君”。
“甘棠”与“玉絮君”双手作揖,拜别众“将士”,幕布落下,场景再次切换,是云雾缭绕的仙宫。仍是那二人,不过换了装扮,是蓬莱神祇的神袍。台上,“风神”与“甘棠上神”背对众人而立,目光投向远方,那是人间的方向。唱词声时而高亢,时而深沉,仿佛蕴含了无限感伤。
戏毕,鞠躬,落下帷幕。
直到人们嘈杂的议论声传来,甘棠才回过神来。重回人间一趟,他终也做了回局外人。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帷幕前方,忽然有一声音高声唱到。那是李煜的《浪淘沙令》。唱罢,那人卸下戏服,走到甘棠旁边。
甘棠回过头去,恰好对上洛易风的双眸。洛易风薄唇微启:“与君歌一曲,君可为我倾耳听?”
他唱了一出千年的戏,替他做这戏中人,只为了他能做一回看戏人。
第29章月娥仙
颍州城地界毕竟临近江南,这一场雪过后,天气已经有了转暖的趋势,驿路边的冰雪也消融了大半。寄雪正坐在星阑阁内,望着堆积的折子叹气,一双手攀上了她的肩膀。
“神仙姐姐,我们一起回九幽城越冬吧。”花辞说这话时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看得寄雪心中一软。
“好啊,现在启程?”寄雪觉得自己有点色令智昏,总是架不住某人这样的请求。
“嗯。我们骑马去,很快就能抵程了。”花辞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