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百里乘风在,一定会嘲笑他明明年纪还没自己大,竟然说出这样老气横秋的话,但百里覆雪没有这种想法,自然而然地接过话: “不错,他进步比我想象的快,再过几年,就能主持大局,我也能安心离开。”他看着年渺,感叹道, “小风以前虽然贪玩,但真正交心的朋友并没有几个,你是唯一一个他如此认真对待的朋友,有你看着他……”
他微微一顿,话题不由就往刚才在“天外天”那桩荒唐事上,脸上露出些许尴尬之色,屏退侍女,等只剩下两个人时才道: “长老们只是太过心急,没有恶意,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放在心上了。”年渺捧着茶碗,低着头认真道, “你若是觉得合适,就去请示我师兄,等他同意后,我们就直接成亲。”
他的语气很淡,好像在约百里覆雪一起吃早饭一样简单,反倒是把百里覆雪噎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末了无奈: “是不是太仓促了些?你不要一时冲动。”
年渺道: “你不想的话,就算了。”
“我只是认为,你现在意气用事,日后会后悔。”百里覆雪想了想, “你是自由的,不用受诸多拘束,倒是我没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长老们同意,就是我同意。”
从他生下来开始,就注定没有选择的权利,姻缘于他而言,只是家族的工具,只讲“合适”,不讲感情。
年渺扬起脸,转向他的位置,用随意的语气道: “我还以为,你这么多年,是故意推辞的,因为心里有人了。”
百里覆雪难得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他看着年渺,放低了声音: “年渺,我们都是一类人,我知晓你的意思,但是,你我只是地上碌碌而行的虫蚁,如何能触碰烈阳?天上地下,看着唾手可得,真正想碰到,却遥不可及。”
他和年渺一样,却不一样,年渺毕竟年少,尚且抱有无边期望,而他早已心如止水,看清现实。
年渺很想反驳他,但一时间根本想不到反驳的话,他现在是如此无力,无力到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是对的。
“不过,我还是能理解你,你若是执意,我可以帮你这个忙。”百里覆雪语气变得和缓, “我要怎么才能请示你师兄?”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年渺慢慢品着碗里的茶,好半天才轻轻开口: “告诉百里落尘。”
* * *
百里落尘赶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他步履匆匆,身上不知从哪儿沾染的流云都没有散去,淡淡地将他包裹着,看上去是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晚秋的凉不至于冻人,甚至可以说得上温柔,但温柔刀最为致命,在外待得久了,寒气在轻抚过脸颊之后,便会悄无声息地钻入衣衫,浸透皮肉,最后无知无觉地侵蚀骨髓,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刻骨的寒冷完全吞噬。
年渺第一次自己主动出门,也没有走多远,只是在门口的花园里坐着,不知不觉就坐了一天。百里落尘的确是十分上心的,里里外外的东西皆是他亲自挑选监管,就连花园的花也是别样的精致,红粉蓝黄,团团簇簇的花朵将枝头压得颤颤巍巍,次第绽放开来,仿佛凤凰渐渐抖开的尾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