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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之后的第二天,梁禧去了医院,接受全面的健康检查。
泊平市的初夏,阴天,乌云像一张无声的网,笼罩在城市的上空,仿佛下一秒就会下起雨。空气潮湿而粘稠,让人联想到在地板上洒了一夜的汽水。外面的街道却仍旧热闹,梁禧费力穿过晚高峰的地铁站安检口,一路径直往前走,他的手里拿着一份牛皮纸文件袋,抱在胸前。
“请出示一下/身份证。”抽查的民警例行公事,伸手拦住了他。
梁禧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如也:“忘记带了。”
“那报一下/身份证号吧。”
民警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青年,这才发现对方的长相出乎意料的年轻俊朗,藏青色的短袖,下面是一条水洗牛仔裤,板鞋被擦拭得很白。然而青年的动作却在他的问话之后变得有些局促,他愣了一下,随即从文件袋里掏出一本护照:“号码记不太清了,护照可以吗?”
“多大了?”
“十八。”
“哟,刚成年?”民警仔细打量了他一下,接过他的护照本迅速翻了一下,“才从国外回来啊……”
“嗯,还不太习惯这边。”梁禧的声音温温和和,还带了些没熟透的少年气。
“行了,过吧过吧。”民警没再拦他,挥了挥手让他进了站,“下回出门带着点证件。”
泊平市的地铁永远繁忙,就像是城市流淌着的血管,带着无数人的青春和理想在不见光的隧道中飞驰而过。
梁禧一只手搭在吊环上,环顾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他已经四年没有回来过,可这座城理应是他的家乡。
晚高峰时间,地铁上人多的吓人,梁禧几乎没有过这种挤地铁的经历,他被后面的人一直贴着向前挤,上半身前倾呈现出一种悬空的状态。而他前方正坐着一位身材姣好的女人,夏天穿得清凉,从上往下可以清晰看到领口下方一道性感的沟壑。
梁禧面上一红,将眼神摆正,目光平视盯着地铁车厢壁上挂着的移动电视。
荧幕屏上正在滚动播放着城市宣传,一只卡通吉祥物在蓝天白云之间跳来跳去,划出各种五颜六色的特效,最后停留在一帧画面上——2022年世界击剑锦标赛。
梁禧眨了眨眼睛。
出了地铁口的时候,淅淅沥沥的雨水总算从乌云中挤了出来,极细的雨丝不需要打伞,但潮湿的空气黏在人的皮肤上,仍旧让梁禧感到不适。他抬头望去,环顾四周像是在找人。
“梁子哥!”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站在门口冲着梁禧挥了挥手。
梁禧加快了步子,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桐桐,长高了。”
舒桐颖吐了吐舌头:“都四年没见了,我要是还不长高才真是奇怪了呢。”
“我爸听说你回国了,高兴得昨晚一直在喝酒,今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俱乐部都差点没开门。”舒桐颖从小就活泼,四年没见了,贴在梁禧身边一张嘴还是叭叭个不停,“你可快去见见他吧。”
青年在一旁听着,轻笑了两声,知道舒桐颖是开玩笑的——偌大一个俱乐部,怎么可能因为老板没上班就歇业呢。
小院清幽,一扇玻璃门冲里打开,玄关很低调,就像是随便哪个小酒楼的会客厅。外面没有招牌,只在门口侧壁上挂了块小木牌,题了几个字,永峰俱乐部。
梁禧知道这楼里面是别有洞天,一共有整整六十多条剑道,在国内的击剑俱乐部里绝对算规模可以的了。
十多年前,舒永峰从国家队主教练的位置上退下来,进入剑协也没闲着,自己开了家俱乐部,一点一点做到今天的地步。梁禧不是他第一任学生,却是和他关系最亲近的,那时候舒永峰看他是个苗子,还私底下给他加了很多训练,经常把半大的小梁禧累到哭鼻子,抹一把眼泪起来还得接着练。
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梁禧如今再走进这里,还是觉得浑身的皮肉都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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