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慕时欢敲门。
“进来。”浑厚但略显苍老的嗓音隔着门响起。
深吸口气,慕时欢推门进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清醒状态下的慕老爷子,他正在书桌前练字,一身悠闲衣服衬得有几分闲云野鹤意味,但从他周身散发出的威严仍是不少。
那是一种厮杀了大半辈子,位居高位才有的威严。
慕时欢静静地看着,低声开口:“爷爷……”
慕老爷子写字的动作蓦地一顿。
缓缓抬头,他和慕时欢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似有情绪在胸腔里涌动,再开口的时候,他分明有了几分微颤:“是时欢啊……”
颤颤巍巍的,他伸手。
慕时欢快步走到了他面前将他扶住。
“爷爷。”
“诶。”
眼中泪光闪烁,慕老爷子望着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手,嗓音渐渐哽咽:“时欢……时欢你回来了……爷爷还以为……”
字字恳切,缠绕着亲情和温暖。
慕时欢有短暂的恍惚,但也不过两秒她便恢复了正常。
“嗯,爷爷,我回来了。”她顺着他的话应道,一副乖巧模样。
慕老爷子却是愈发激动。
忽地,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紧抓着她的手问:“回来给你爸爸上过香没有?”
慕时欢张了张嘴,最后无声摇头。
慕老爷子感慨:“我知道,一定是明叔急着先把你带来了,没关系,我们现在去后面祠堂,去看看你爸爸,告诉他你回来了。”
“好……”慕时欢自不会反对,“爷爷,我扶您。”
慕老爷子说不出的欣慰,眼眶似乎也红了两分:“好孩子,好孩子……”
慕时欢没有再作声。
身体原因,两人都走得很慢,去后面祠堂的一路上可以看到不少人在忙碌今晚的寿宴,有佣人,但更多的是慕斯年找来的人。
慕时欢只是扫了眼。
终于,两人到了祠堂。
明叔在两人下楼后便一直跟着,见状,他上前拿过一炷香点燃,递给了慕时欢:“时欢小姐……”
慕时欢接过。
抬眸,她看到了慕景州的牌位。
她弯腰鞠躬,而后跪下端正地磕了三个头。
“爸爸……”她轻声地说,“我回来了,来看您了。”
“景州啊,”慕老爷子拄着拐杖,长长叹了口气,“时欢回来了,我带她来看你了,她很好,你该放心了吧?”
“老爷,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时欢小姐也回来了,您别太难过,”明叔扶着他低声说,“医生交代过,您不能情绪激动的,您忘了?”
慕老爷子点点头,又摇头。
末了,他对明叔说:“你先过去吧,我和时欢,我们祖孙俩说说话。”
明叔自是不放心:“老爷,我就在外面,我得陪着您,您有事就叫我。”
慕老爷子也没勉强。
“好。”
明叔退了出去,走到了不远处一颗树下,既能时刻关注慕老爷子的情况,又能保持距离给两人空间不会听到。
不多时,祠堂里就只剩下了慕时欢和慕老爷子两人。
慕时欢仍跪着。
慕老爷子望着慕景州的牌位,是叹气,也是感慨:“你爸爸很疼你,当初找到了你把你带回慕家,亲自给你设计房间,又交代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必须对你好,因为你是他的女儿,慕家的大小姐。”
心,仿佛被刺了下。
慕时欢贝齿忽而咬上了唇。
“我知道。”她低声说。
她的确知道,因为她记起来了啊,慕景州对她的好对她的疼爱毋庸置疑,她感受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她难受地重复。
慕老爷子低头,看向她。
“时欢啊……”
“爷爷。”
眼底闪过复杂情绪,慕老爷子沉默了良久,才说:“怪爷爷吗?怪你妈妈,怪明叔吗?”
话题转的突然,慕时欢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说话。
慕老爷子叹息:“别怪他们,要怪,就怪爷爷没用,没有替你守好慕氏,让你吃了不少苦,怪爷爷识人不清,带了只白眼狼回来。”
每个字,都缠绕着遗憾和自责。
“明叔一生都奉献给了慕家,奉献给了公司,他有多心疼我心疼慕家,就有多恨慕斯年的狠心,他想替我也是替你,更是替你父亲把慕氏拿回来,所以逼你逼得紧了些,别怪他。”
他走近,俯身摸了摸慕时欢的脑袋,似是宽慰:“爷爷是一年前清醒的,枉我慕杭远打拼一生,却糊里糊涂痴呆了两年,苦了明叔,也苦了你,时欢,是爷爷对不起你。”
慕时欢抬起了头。
“没有。”她摇头,声音很哑,也很沉。
她说得看似坚定,却是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