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不经心的语调，偏生冷冽和威胁缠绕其中。
三婶一下又气又怕，话都说不完整：“你……你这……什么……”
“行了，吵什么吵？都给我坐下吃饭！”厉老爷子不满地剐了两人各一眼，语气很沉也很冷，“不想吃可以滚蛋。”
三婶一噎。
厉憬衍似笑非笑。
很快就有佣人送上了新的碗筷。
厉憬衍没怎么动，一只手仍搭在慕时欢椅背上，俨然一副稳稳靠山模样。
厉老爷子睨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哼了声：“怎么才回来？这一大家子人，回回等你一个，到底是有多忙？！”
厉憬衍习惯性地想捻根烟出来，闻言动作顿住，笑：“爷爷，我早说了，可以不用等我。”
“你这是什么话？！”厉老爷子愈发不满。
眼眸微扫，厉憬衍唇角勾起的弧度愈发明显：“就算我早回来了，这人不也不齐？”
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下面子，三婶本就怄着气，如今听到这么一句话，当即觉得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唇角不由得意一样。
“是不齐，不过下次家宴应该就齐了，大嫂就快回来了，”她微笑，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她又道，“憬衍上次回来没见着念淮吧？他那会儿在楼上休息呢，和你啊前后脚走的，说起来，你们兄弟俩也很久没见了吧？”
她一副慈爱模样。
然而，厉憬衍连一个正眼都没给她，恍若未闻。
三婶只觉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无趣得很，偏偏自己丈夫今晚不在，帮不了她。
厉老爷子看了她一眼。
“这次出国……老黄留下的摊子都处理好了？”他抬头看着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看重的长孙，没什么情绪起伏地问。
此话一出，餐桌上气氛或多或少又变了些，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朝厉憬衍投去打探视线。
厉憬衍低笑了声，不疾不徐给自己盛了碗汤，喝了口，这才一只手重新搭上慕时欢椅背，慢悠悠道：“爷爷，您之前不是说过，家宴不谈公事？”
厉老爷子一噎，气得一口气直接堵在了喉咙口！
这小子！
“你……”
对面的二婶看了厉老爷子一眼，脑筋一转，连忙接过话头，状似慈爱地问：“不谈公事，那不如还是谈谈你和时欢吧，既然时欢回来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补办婚礼啊？”
她看向垂着眸没再吭声的慕时欢，笑得绵里藏刀，只想把慕时欢再拉下水一解刚才被下面子的恶气：“时欢啊，你说呢？”
顿了顿，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懊恼地直皱眉：“对了时欢，你回来这么久了，回慕家看过没？知不知道你爷爷已经……”
“啪——”
筷子被不轻不重地搁在了筷架上。
二婶心头狠狠一跳，下一秒便撞入厉憬衍那双噙着笑，但又仿佛浸着寒冰的眸子里。
不寒而栗！
剩下想要打击慕时欢的话倏地堵在了喉咙口，刹那间，她只觉浑身都窜起了凉意，冷得她直想打哆嗦，明明他没有说一个字，可那眼神……她着实害怕得很。
她后知后觉地响起了先前他警告的话。
三婶和厉憬衍隔着一个慕时欢，尽管厉憬衍看向的不是自己，尽管对于二婶的害怕她很解气看不起，可这一瞬间，她心中也升起了一股后怕。
她们怎么就忘了厉憬衍这人的手段……
气氛，再变。
桌上的气压似乎一下降到了底。
“都给我闭嘴吃饭！”厉老爷子很是不悦地扫了一眼众人，脸色又沉又差。
这一下，再没人打小算盘想惹事，全都闷声不吭地低头吃起了饭，也就旁边一桌那几个半大小孩嬉嬉闹闹丝毫不受影响。
自然，厉憬衍更是例外。
他姿态放松，开始优雅用餐，仿佛浑然不觉自己的出现掀起了什么风浪，又给在座的人带去了多少不舒服和气愤。
只是……
他睨了眼身旁从自己出现便异常安静小口小口喝果酒的女人，眸底多少闪过一抹异色。
餐桌上变得格外安静。
安静之下，没多久别墅外传来清晰的雨声，敲打在窗玻璃上，似乎很急很大。
很快，谢管家前来告知雨势如柱，怕是要下一夜。
厉老爷子不动声色睨了厉憬衍一眼，随即沉声开腔：“今晚就在这住下，明早吃了早饭再走。”末了，他看向慕时欢，不满地微皱眉，“你也住下吧。”
慕时欢没有回应，一副好似没听见的模样。
厉老爷子更是不满，眼中越来越明显的不悦清晰可见。
“慕……”
“行啊。”厉憬衍替她回答。
厉老爷子气得直瞪他一眼。
“哼！”
之后再无交流。
没多久，一场气氛诡异暗潮涌动的家宴终于结束。
雨越下越大，听着让人心生躁意，众人没了寒暄演戏的心思，都各自回了房。
厉憬衍长腿交叠，一手漫不经心把玩着打火机，另一只手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烟，他浅吸了口，眯着眼，眼神静静地看着身旁女人的侧颜。
“慕时欢。”青白烟雾自唇角鼻息间逐渐散开，他淡淡叫她。
慕时欢只觉头晕耳鸣得厉害，先前耳边一直有声音嗡嗡地响，她嫌吵，后来好不容易停下了，如今又听到烦人的声音，还叫她的名字。
酒精后劲朝她涌来，她不悦转头，气呼呼地瞪他一眼：“你好吵！不许叫我的名字！”
稍显沙哑的嗓音，带着三分酒醉的熏熏然，透着一股别样的娇嗔妩媚。
厉憬衍想要继续抽烟的动作微顿。
眯着眼，他淡淡瞧她，脸颊泛着淡淡红晕，迷离染满眼眸。
勾人不自知。
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