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节(1 / 2)

明长昱面色不改:“愿不愿意成为筏子,取决于我。而你,却不能自主。”

赵世祺的气息陡然转急,仿佛随时会背过气去。

明长昱轻叹一声:“你若是想出去,我可以立刻让你出去。但你自己想好,出去了,可还有命继续活着?”

赵世祺僵硬地维持的面色瞬间坍塌了。他无力地放开铁门,退到牢房深处,喃喃自语道:“我不会相信你的!我不会相信你!”

明长昱轻哼而笑,说了句:“无所谓。”便带着君瑶离开。

牢房外空气通透,阳光如沐。君瑶随着明长昱出了牢房,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已经大致推测出案情的过程,只是尚有细节不明白。”

秋日的榆柳疏影浅淡,光轻掠而过,在她眼上压出两弯阴影。她脑海里还盘旋着方才牢中的一幕,思索着赵世祺的反应和明长昱的话。她本以为,此番随明长昱入牢,总能从赵世祺口中得到些线索,只可惜赵世祺依旧嘴硬,不肯承认丝毫细节。她蹙眉说道:“第一,凶手将尸体放入库房,目的是为了嫁祸给进入库房的赵世祺。只是凶手到底用什么样的方法,让赵世祺必定会进入库房呢?第二,我能确定凶手不止一人。即便真正动手的人只有一个,但他肯定有帮凶。能大费周章地杀人,运尸体,将赵世祺引入库房,没有人配合很难单独完成。第三,于慎到底与前朝有何关联?”

明长昱专注地听她低声说话,带着她绕过牢房,走了一长段路走向前方正堂。他沉思片刻,说道:“赵家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失去赵太后的扶持,失去河安赵家的帮衬,赵氏一族的人如今犹如惊弓之鸟。赵世祺不肯认罪,是因为他坚持认为赵家人会将他捞出去,但他的如意算盘或许算空了,这一回赵家没人能救得了他。他既不肯说到底为何要进入库房,那就算了。”

君瑶愣了愣:“侯爷还有其他办法?”

明长昱反问:“难道你就没有?你试想,赵世祺被困库房之前,都见过哪些人?而谁最有可能在书院的库房里布置好一切,等待他上钩?”

君瑶自然能推想得出,可惜她就算能推测出来,也缺乏证据。她微微凝眉,轻声道:“没有铁证,他会承认吗?”

明长昱轻笑:“人心不是一块坚固的铁板,哪怕生得七窍玲珑,也有可攻破的弱点。破案不只是寻找证据那么简单,偶尔攻心也不错。”

说话间,已回了前方正堂院外,明长昱随意倚在栏杆上,沉吟道:“不妨布一个局,攻心。”

君瑶似懂非懂,“侯爷已经有对策了吗?”

明长昱颔首:“我已让人去安排,今夜我带你去凌云书院。既然一切都从这里开始,也应在这里结束。”

君瑶深吸一口气,也不过问他到底安排了怎样的细节。

明长昱面色微肃,低声道:“至于于慎与前朝的关联……”他转身入了正堂,正堂内无人,正好可以避开其他的耳目,他说道:“我让人详查了于慎的三族,暂时没有发觉不妥。前朝的人盘结多年,隐藏得很深,就算查,一时片刻也难以深查。”

君瑶不解:“若真的那么难查,为何于慎的那锭官银和靖王真迹会那么容易就被发现了?”

难道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幌子?亦或者是其他的阴谋?君瑶百思不得其解,明长昱查前朝的事,并非一日两日,举步维艰地进展到现在,每一步都是水深火热危机重重。唯有这一次,线索就明目张胆地摆在眼前,反而让人觉得怪异。

如果这是幕后之人的计谋,那么其所图为何?难道与那些世家一样,企图破坏凌云书院继续办学,想借此打压明长昱与皇帝在朝中的势力?

两人就在大理寺用了午饭,期间明长昱还让人得到了于慎贴身侍从的口供。虽说在凌云书院中上学的人都是寒门子弟,但也不都是一贫如洗的,有书童和随从的也不少。只是凌云书院规定,学子在书院就读期间,不得带任何人入院,所以书院里的都是学子,没有半个仆童。于慎家境还算殷实,在他来京时,家里人就给他在京城里租了一个小院,还安置了两个仆人,书院放假时,于慎会回小院小住。书院放假之后,于慎本该在小院住着的,据他的仆童说,那日于慎心情不错,请了几个相熟的同学和朋友,在院中喝了不少酒,喝得微醺时,偶然间得知罗文华、祝守恩、陆卓远回了书院,还在流杯亭相聚饮酒,也不知为何,在酒散之后,他就去了凌云书院。之后就再没有回去过。

明长昱着人查了于慎的院子,没有特别的发现。

至于工部那边,也从未听说于慎去拿过什么木材。就算于慎已在工部入职,所但的职务是主事,不太可能亲自拉着木材去书院里。所以,那拉木材的人有问题,那一车木材也是有问题的。

疑点就在于,拉木材到书院的人,真的是于慎吗?

一切的疑点,或都将在今夜被解开。

申时许,君瑶与明长昱前往凌云书院。历经一场祝融之灾之后,华阳园被火烧过的几处房舍正在日夜不停的赶修,院外守卫森严,院内修缮之事有条不紊。

进入书院后,明长昱自然是要先去查看修缮的情况。正巧,李青林也在。他虽暂停其他事务,不必去上朝了,可凌云书院的事却不放心完全脱手。他因于慎一案被牵连,暂停职务闲赋着,所以更有心力来管凌云书院的事情。他洗脱嫌疑的关键在于慎死亡案的真相,同时也与凌云书院息息相关。

君瑶与明长昱到时,李青林正坐在工匠们临时辟出的单间中休息,人虽坐着,可看上去一点都没得空闲,房外候着几个人,正手捧着图纸等待着上前斟询他的意见。

见明长昱与君瑶已到达门外,李青林这才让人暂且散去,起身让明长昱入座。

明长昱瞥了眼狭窄的房间,入内看了看铺在桌上的图纸和文书,也没入座,只是轻声说:“看来赵大人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李青林缓缓勾了勾唇,无力地拱拱手:“侯爷料事如神。”

明长昱不置可否,似乎也没多少兴致与他详谈。

君瑶满腹心事,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这四处需重新修缮,石料木材堆得满满的,来往的人手也很是杂多,深寂的书院里起伏的撬砸声时常入耳,打破这近暮山色的清静。明长昱见她席地而坐,随手捡了根木枝写写画画,也不管她。李青林吩咐人抬人抬了小凳子过去,对君瑶说道:“地上凉,做凳子上舒服些。”

君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顺势在凳子上坐了会儿。

明长昱默了默,见天色将阴,清风渐徐,便对她说道:“去学舍看看。”

君瑶正有此意,便随明长昱前往学舍。李青林本应该同往,但是明长昱体恤他身体虚弱,劳神已经不易,不便再劳力,所以让他手底下的陆卓远一同前去。

陆卓远在工部两年许,做事兢兢业业勤恳耐劳,工部买办的诸多事宜,虽不经他之手,但需要他详细记录。明长昱细看过他记录的册子,几乎没有纰漏,连前任计史的册子,陆卓远也一一核对过,并在册子备上注释,使小小的记录册详细精确,没有模棱两可之处。

正巧,明长昱带了一本,他随手翻开一页,指示其中一栏,问道:“你用红圈圈出松木两字,改为桉木,是为何?”

陆卓远愣了愣,他看清明长昱手中那本有些泛黄的册子,上头修改的字迹的确是自己的,只是时隔久远,何时修改的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没料到明长昱竟会翻出来。

他自己做的修改,自己当然认得出来,于是解释道:“这是其他计史书写时笔误,我核对检查时发现,与他确认过后修改的。”

明长昱将册子收好,“你如何确认笔者记录有误?”

陆卓远说道:“清点采买回来的木材时,我按册子上的一一点数,发现买办者买的是桉木,而不是松木。”

“先前见你会修马车,看来你不仅懂修造,还懂得木料。”明长昱淡淡地说道,“吏部的任用脚色上,也记录了你这点。”

陆卓远眉目微动,低声恭敬地说道:“是。”

眼看已快到达学舍,明长昱不再相问。他带着君瑶上前查看,见几间被烧过的屋子已经修缮一新,被火熏过的木梁之类也换过了,明长昱点点头:“不错。”

君瑶也有些惊喜,没想到修缮的进度这么快。不过涉及案情的几间房,是有人看守,不能进入的。君瑶也不知今夜,明长昱将会如何安排。

查看完学舍后,又去了库房旁的两间被烧的房舍,这两栋房舍翻修起来着实不易,料想在书院招新之前,也不会完工。

因站在院中视野较低,也无法宏观地查看整体情况,明长昱带着君瑶登上了对面一座楼阁。

登临四望,凌云书院的景色尽收眼底。东西飞檐,左右白墙黛绿,蓊蓊里掩映的曲径,纷纷入眼。遥遥而对,是远处规模宏大的国子监。若两相对比,国子监或如一座欣荣正盛的庭院,而凌云书院,则更像隐士的幽居。

明长昱让陆卓远上前,凭栏为他介绍书院的修缮情况。陆卓远恭谨地上前,居高凭栏,条理分明地一一讲述。忽而间声音一顿,似被人掐住咽喉。

明长昱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随意而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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