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身,”明长霖颔首,“并无不妥。”
遗憾于碍于身份,君瑶不能亲自检查永宁公主的尸体。对于尸身的真实身份,君瑶依旧保有怀疑。公主的脸已变得红黑肿胀,无法辨清本来的面目。而之所以如此的原因,是因为中了蛇毒。蛇毒种类不少,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毒,能让中毒者变得面目全非。
君瑶曾见过被毒蛇咬到腿的人,那人的腿很快也变得黑红交加,一条腿肿成三条腿那样粗,溃烂血腥,让人生不如死。
而她也见过有捕蛇者将剧毒的蛇泡入酒中,毒蛇发怒,将毒液吐入酒水里,可这样泡出来的毒蛇酒,人喝了竟不会中毒而死。
她将这样的疑惑告诉明长昱,希望以他的见多识广,能为自己解惑。
明长昱说道:“蛇毒需进入血液,才能让人中毒。行军作战时,我曾见军医将少量蛇毒配入药中,为伤病者治病。”
君瑶隐约受到点拨:“这么说来,永宁公主被蛇咬了?”
“没有。”明长霖否认了她的推测,“毒蛇有毒牙,咬到人后,会留下很深的两个牙印。这也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因为公主的颈部只有一个深且小的印痕,不是蛇毒咬的。”
“深且小?”君瑶顿了顿,问道:“有多深多细?”
明长霖说道:“约有半指深,印痕约比粗针的针眼大一些。”
君瑶目光微微一亮,压低声音说道:“既不是毒蛇咬的,那有没有可能,有人用浸了蛇毒的针扎了永宁公主的颈部?”
这样一来,蛇毒就能进入血液之中,使人中毒。中毒者的颈部与头脸,也变得肿胀溃烂,面目难辨。
几人大致商议之后,回了正厅。皇帝听君瑶回禀完毕,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已半凉的杯盏,复而又重重放下,说道:“朕不管案情如何,只需一个真相。”
君瑶肃立,又恭慎地向皇帝行礼,说道:“臣定当竭尽全力。”顿了顿,又稳声说:“微臣还有一个请求。”她微微垂首,侧耳倾听着,皇帝未曾说话,只轻垂眼眸盯着她,君瑶轻轻吸了一口气,说道:“请皇上允许臣出入公主府以及皇宫查案。”
实际上,虽说她奉旨查案,但让她掣肘的地方还很多。比如今日太后不许她查看公主的尸身,甚至不许她踏入公主灵堂半步。而对方却也没干扰她查案,只是让她换一个地方查而已。若遇到事情紧急之时,还这样处处受限制,哪怕能寻找到珍贵的线索,也可能生生错过。
皇帝有他自己的权衡。他私心里认为,此案牵涉赵氏一族,或许是抓住其把柄的机会。赵氏一族在朝中势力颇大,甚至隐隐还能干涉他的决策,太后又是赵氏的人,执掌他的后宫,偶尔还会让他投鼠忌器。若君瑶能彻查此案,对他来说也没有坏处。是以他只是稍稍犹豫,便点头答应了。
“若事态允许,你只管先查案,后面的事,朕来解决。”青年的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时,露出年轻帝王该有的威严与意气,仿佛万事皆可掌控,指点江山。所以君瑶这样的请求不算过分,他答应得很爽快。
皇帝不能长时间在宫外久留,看过太后,并劝解了太后一同回宫之后,就离开了。
君瑶不得不佩服这位年轻的帝王。他为缅怀名义上的妹妹而出宫,又担心太后悲痛伤身而出宫,甚至苦口婆心地劝慰太后,感情深挚诚恳,若是有另外的人看到,必然会为他的深情孝心感动。
太后再悲痛,皇帝亲自安慰,亲自来接,她若是再推辞,在情理上自然亏了几分。她恨不得将永宁公主的丧仪转移到皇宫内,让她享受最尊贵的安葬仪式。可礼制不许,现实不许,她强撑着的清醒也不许她这样做。
当然,作为能体恤母亲的皇上,不会强制太后与公主相送,承诺太后将身体修养好后,可随时来看公主,直到公主葬入皇陵为止。
太后与皇帝在公主府内,上演了一出感动人心的母子情深后,便克制而哀痛地回宫了。
君瑶查案的事情还未结束。她与明长昱以及明长霖去了听月阁,重回永宁公主被害的房间。
重走当夜的路线,一些迷蒙的疑惑,也逐渐清晰起来。
当夜永宁公主安排接送的轿子,清一色都是青顶软轿,只能容纳一人,且外观一样。如此一来,君瑶与明长霖入轿之后,如何走,走多快,走什么路线,都只能由抬轿的小厮决定。而她在轿子里,也不知明长霖坐在哪顶轿子里,也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和明长霖分散。
她能想到这些疑点,明长昱自然也能。他听君瑶分析完,说道:“长霖被人抬到西北角的院子里,那处景色虽好,房间奢华富丽,却离听月阁旁的望月院很远。”
所以,从永宁公主建议所有人移步到果林赏月时,有人就开始谋划这出嫁祸戏了。
但除了永宁公主本人,谁才能事先安排好清一色的青顶软轿,谁才能顺利地将君瑶“请”入她的房间中呢?
渐进果林楼阁,凉风袭来,君瑶不由打了个冷噤。
天朗气清,朗朗景明,没了月色笼罩的听月阁赫然出现在视线中,树林叠翠掩映里,楼阁庭院透出些神秘深幽。入了公主寝室所在的庭院后,那晚夜色里看不清的一切,都清楚的摆在眼前,细看之下,让人生出几分寒意。
君瑶推开房门,走入了公主的房中。
第181章 故弄玄虚
这虽是公主赏月时才来临时休息的寝室,却没有半分马虎。陈设装饰的确富贵,雅致清爽,并不浮夸奢靡。比起公主常住的寝殿,这里格局很小,低调黯然许多。所以君瑶被侍女引入内时,只当此处是普通的厢房,未曾多想。
再入内,没有逼人的熟悉感,唯一熟悉的,是躺陈过公主尸体地板上的血符咒。
君瑶俯身检查血符咒,发现端倪。
无论是在白清荷还是徐坤,以及神女拜月绣图上出现的血符咒,都无法看出笔触绘制的痕迹。而眼前这幅光洁地板上的血符咒,透过不同角度的光,可清晰地看见笔刷的痕迹。很显然,这是人用笔画的,而不是如先前那般凭空出现。
为什么公主被害,凶手却不故弄玄虚,而直接用笔画出血符咒呢?
君瑶有两个推测,其一,凶手不需要再故弄玄虚。其二,杀害公主的凶手与白清荷、徐坤一案无关,他也不知使血符咒凭空出现的办法。
对于这两种猜测,君瑶与明长昱都偏向第二种。
既然在前几次案件中,凶手都能使血符咒凭空出现,想来在杀害公主后布置一番,让血符咒也以同样的方式出现也容易。而且如此还更显惊悚,震慑人心。
所以,这地板上的血符咒,或许只是用于混淆视听的误导线索。
那么杀害永宁公主的真正凶手,到底是谁呢?
“当晚来这里赏月的人,都是世家女眷,还有的就是打理院子的侍女小厮,这些人难道有机会对公主下手?”明长霖问道。
君瑶看了眼明长昱。
很显然,要一一排查这些女眷和侍女、小厮,是需要大量时间和精力的。而且君瑶认为这些人不太可能是杀害公主的凶手。
当晚引她抬她来这里的人,是公主府的小厮,引她入房的人,也是公主府的侍女。除非那两个小厮和侍女,都不是公主府的人。而公主府戒备森严,外人如何能轻易出入?
君瑶叹了口气,看向明长昱:“那两个侍女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既然两个侍女在事发后不知所踪,那么逐一排查下来,就能知道她们的身份。
明长昱说道:“排查比对了公主府下人的册子,只有这果林里少了两名负责打理听月院的侍女。当晚带你来这房间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她们。”
君瑶抿了抿唇,默然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