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2 / 2)

君瑶不明所以,不知他为何突然谈起本朝开国的历史。

说起来,她虽未经历乱世,可也知本朝的前两位君主,是百姓人人称赞的好帝王,先皇是一位开明的君主,励精图治,推陈出新,无论朝廷政治,还是民间乡野,都比前朝安稳了许多。

“可历代江山更替,新旧势力交换,都非一朝一夕的事。自高祖称帝以来,前朝余孽就从未停止过□□。起初集结雄兵,于北方割据对峙,都被一一镇压。后来大大小小的暴动不断,也不过尔尔,都很快被压下去。本来以为,前朝余孽就此销声匿迹,不会再掀起风浪,可谁也不曾想,前朝余党始终不甘心,起兵不成就暗中集结力量,成立秘密组织。这个组织在朝野慢慢壮大渗透,这十几年,竟蔓延到朝廷中来,在民间也有根基。”

明长昱娓娓而道,一字一句都在君瑶心底掀起惊澜。

以她的聪慧,不难推测出明长昱这番话里的玄机,他端详着她的神色,顺手为她将杯盏斟满。

君瑶的心绪,就如盏中的水,涟漪层叠起伏难定。她缓缓抬眼,问道:“难道唐仕雍父子,与前朝余党有关?”

明长昱颔首:“正是。”他眉心微微凝滞,端起杯盏又默然放下,说道:“前朝末代几个皇帝虽说荒唐无道,但最后一个皇帝却是仁义开明之君,少不得有人拥护。最后一个皇帝,秘密培养了一批暗卫。在皇帝死后,这批暗卫依旧忠诚地保守着对皇帝的承诺,暗中拥戴皇族的遗留血脉,很是隐秘地开始壮大发展,甚至渗入朝堂之内。我甚至怀疑,朝堂之内有官员与此暗卫组织秘密勾结。”

这样一个历经几代的组织,且不论它有多大规模,也不论它是否能渗透朝堂把持朝政,但与前朝余孽有关,就必会被当政者所灭。更何况,它的存在会威胁到江山社稷,关乎天下苍生的存亡与安宁。

“十年前,圣上登基,根基未稳就欲肃清朝中的余党分子,可惜那时他尚且年幼,手段稚嫩,能为他所用的人也不多,不但没能肃清朝中的人,反而折损了不少特意提拔的人才。”

他有些扼腕叹息:“那时我与父亲北上作战抗击外敌,京中没有能为圣上出力的人,再加上军中发现奸细,淳王叔的儿子也因此困陷敌军重围,是以圣上的肃清之举,反而打草惊蛇,让前朝余党得以逃脱,数年都杳无音讯无法搜查。否则,他们也不会有暗中纠结壮大的机会。”

君瑶面色泛白,双眼泛起水光,似冰霜秋水。她抿紧的唇微微一颤,欲言又止。

明长昱端坐如松,微微倾身靠近她,柔声道:“你如此聪明,应知九年前那场肃清案,与谁有关了吧?”

君瑶呼吸凝滞,胸中似撕棉扯絮般难受,她双手握紧杯盏,不顾盏中清水粼粼溢出,却依旧沉默着。

她这一路走来,虽说是明长昱暗中推着她往前走,可她身在迷局之中,从来孤身一人无所依靠,所以一时不知该不该将信任完全托付给明长昱。

眼边微微一暖,她恍然一怔,却是明长昱不知何时抬手,将她眼角泛起的水痕抹去。

她侧首避开,轻声问:“九年前,因肃清案折损的人有谁?”

明长昱轻握住她的肩膀,说道:“那场肃清案,实则如滴水入海,没有掀起波澜,仅仅几位低阶官员被牵连,其中一人,便是年纪轻轻便连中三元的人,姓君。”

仅仅几位低阶官员被牵连?

可是君瑶一家,却因此家破人亡。男人全部流放,女眷也被贬为奴,若非君瑶外公念着旧情,暗中将君瑶母女带回蓉城,只怕君瑶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她重重眨了眨眼,平静地问:“君家世代忠良,怎么会与前朝的人有关?圣上肃清前朝之人,难道不会深查?还是宁肯错杀,不肯放过?”

她语含悲愤,大逆不道,若让他人听见,恐怕有杀身之祸。明长昱怜惜地握住她的手,用手绢将她被茶水浸湿的掌心擦干,温言道:“案发时我不在京城,回来时案情已过去三五个月。当时负责审案的是刑部,据说是在君家府中搜出与前朝余党有关的物证。我那时曾设法调取查看刑部的卷宗,可没料刑部起了一场大火,将相关卷宗与物证全部烧毁了。”

君瑶暗自一哂,心头油然生出感激,好歹他是兄长遇难之时唯一挂念着的人。

“如此说来,大有可能是有人设计构陷了我父兄!”她缓缓舒了一口气,许久之后才压制心口撕裂窒息的疼痛,稍稍蹙眉思索后,又困惑道:“唐延是什么人?为何有人想要将他杀了?”

“就算唐延不是前朝的人,他也必定与前朝的人有牵连。”明长昱依旧揽着她的肩膀,隔着衣服感受着手心之中肩膀的细幼,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至于什么人想杀他,为何要杀他,再一一查下去,总会有结果。前朝的人既已慢慢浮出水面,就会再有动作,届时再顺蔓摸瓜,一网打尽。”

君瑶无声地撤开肩膀,情绪也平缓许多。兄长的案子也好,唐延的案子也罢,若真的与前朝有关,就不是一朝一夕能了结的事情,急于一时也无济于事。

这一个接一个的迷局,步步杀机的阴谋,总要一路走下去,总会有拨云见月之时。她略感欣慰,在布满血腥与杀意的路途中,不是孤身一人。她侧首看着身侧的明长昱,而他稍稍起身,眺望着满院青树芬芳,缓缓道:“今年秋天,或许收成不错。”

君瑶也起身,此处略高,可观赏半座京都,青云之下,能见周府,可观西市的曾家花坊,也能依稀看清云霭之下,萧索寥寂的许府。

还有那座巍峨壮阔,森严无边的皇宫。

天朗气清里的京城,气象恢宏,光芒温柔。

清风徐徐而过,带来袅袅竹笛残音,幕天新绿,已渐渐换了深碧嫣红。

京城的春,便如此悄然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结束了

今日三更完毕!谢谢大家!

第101章 雨中杀机

春去夏来,朗朗花树已亭亭如盖,幕天烟雨笼罩了江南山水楼台。雨水穿林打叶,淅沥沥嘈嘈切切,水汽烟斜雾横,遮掩了迂回蜿蜒的道路。官道被氤氲在雨幕里,道旁红黄如星的花草折伏在地,被匆忙赶路的人踏进泥水里。

一行车马十余人,在雨中前行。骏马拉着车辇,车旁几骑人马,冒雨朝着十几里外的县城而行。

“隋大人,前方树倒了,车和马都过不去。”领头的人拉住马缰,缓缓停下马,回头对车内的人说道。

马车停下,隋程掀起车帘,气闷地往前看了眼。两三棵树歪歪斜斜地倒在路上,刚好挡住了官道,树木枝繁叶茂,沉重高大,若不挪开,车马当真过不去。

隋程擦了擦飘落在脸上的雨水,嫌闷地掸了掸锦衣,问领头人:“李枫,你得出个主意,雨下得这样大,再继续赶路,没到河安县,我们就先病倒了。”

与他同行的,除李枫外,都是刑部的衙役,风里来雨里去习惯了。

隋程愣了愣,改口道:“我们几个大男人没问题,可阿楚身体弱,你看他的小身板,快被雨水压弯了。”

君瑶蹙眉,阴雨天气看不清天色,但道路已被堵,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她估算着行走的路程,策马靠近李枫,问道:“此处离长亭还有多远?”

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何况离县城不远了,总有亭子歇脚。

李枫举目四望,隐隐约约看见长亭的影子,便说道:“前方好像有长亭,不如先将车马停在此处,留下一人看守。其余人先过去歇歇脚,待雨停了将树挪开再行赶路。”

几人欣然答应,隋程立即带头,越过几棵挡路的树,进了前方长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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