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轻叹一声,握紧长公主的手,又向皇帝的内侍说道:“李公公,望你们查检时手脚轻些,我那柄刀许久不出鞘了,一出鞘就会见血的。”
李公公也明白他话中的深意,连忙说道:“老侯爷放心,奴婢自有分寸。”
长公主这才放心与老侯爷一同离去。
明长昱稍稍侧身,勾唇一笑:“李公公,请。”
李公公拂尘一甩,扬声道:“查!任何人任何物件儿都不要放过!”
亲卫得令,鱼贯而出,快速涌向侯府各个角落,一时间犹如秋风扫境,片叶不落。侯府上下鸦雀无声,所有人虽心怀忐忑,却依旧安之若素。
君瑶已换好衣裳,静候在漱玉阁中,不久之后,李公公便带着人潮涌而入,查检前,还特意说了声:“刘姑娘,得罪了。”
君瑶微微欠身行了礼:“公公请便。”
虽未进门亲眼看着亲卫检查,但这阵仗,只怕不是草草了事,若再进一步,查出点什么……
君瑶不寒而栗,恍然间明长昱已走近,信口问了句:“冷不冷?”
君瑶摇头:“不冷。”
起先查得急,李公公也没来得及与明长昱多言,眼下见明长昱关心君瑶,便说道:“侯爷,奴婢也是听圣旨办事,遵的是圣上的旨意,您可别记恨老奴啊。”
明长昱轻哂:“岂敢?”
李公公轻叹一声,这些年他也受了侯府不少好处,此等关键时,也乐于透露些信息,他压低声音说道:“今日侯爷离宫之后,崔家、谢家、卢家,都曾面见过圣上,至于说了什么老奴不得而知。只是……三位世家大臣离开之后,圣上就下了这道旨意。”
“如此,”明长昱眯了眯眼。
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难推测了。眼下,侯府当真处在了风暴之中,无数的人想趁势落井下石。
圣上亲卫重重包围,阵仗浩大地查检了侯府,不过片刻之间,就惊动了半个京城。所有人闻风看势,都在等着下一步的情况。
一个不大的漱玉阁,也查检了约莫半个时辰。待整个侯府查检完毕后,天色已近夜色。
明长昱少不得要亲自送走李公公,李公公停在侯府大门外,说道:“侯爷,请留步。老奴还有一道圣上的口谕。圣上说,侯爷近来杂事烦心,恐有懈怠,就不便再上朝了。”
这是一道无形的打压令,让明长昱远离朝堂。明昭一听怒火暗生,倒是明长昱依旧平静,只是冷声一笑:“谢主隆恩。”
皇帝亲卫来得快去得也快。明长昱转身入门,长公主身边的人立即来请。
侯府的侯爵之位,是开国皇帝钦赐,虽是满门煊赫,却平然如一般的官宦之家。因侯府的所有人都深知,这份显耀尊荣越是张扬,便越是战战兢兢,祸福相依。这般恬然谨慎,使侯府的荣耀保全延续至今,经得起任何大风大浪。
长公主以公主之尊下嫁侯府,本遭到满朝文武反对,长公主宁不要公主之尊下嫁侯府,才与老侯爷共结连理。先皇与圣上看重长公主,并没有因此削去她长公主之衔,可见先皇与圣上对长公主及侯府赋予的信任。
而今日圣上钦派亲卫查检侯府,的确出乎长公主意料。
明长昱不紧不慢地入了长公主的院子,见父母二人坐于胡床上,两人手边放着刚斟好的茶。许是有心事,老侯爷与长公主都没有去碰那茶盏,任何茶香袅袅,飘散了满房。
明长昱上前见礼:“爹,娘。”
老侯爷虽被人叫做老侯爷,却丝毫不见老,面容阳毅,眼神坚定,年轻时征战沙场,练就他一身过人的武艺,是以他身形健硕,腰背笔挺,端坐时,如横刀立马,俨然生出肃然冷毅。
他盯着明长昱,说道:“贾坪的事是真是假?”
明长昱说道:“真的。”
老侯爷周身一冷,面上掠过几分羞辱。他暗中握拳,很是不悦。他带兵多年,现下许多兵士虽隶属朝廷,可完全称得上是“明家军”,因为这成千上万的兵马,都是他亲手操练出来的。贾坪这人,他虽没接触过,更没见过,但此人能入得他带过的军营中,自然有果敢之处。能做到果毅都尉之位,肯定也知道他定下的铁血军规。既然他知法犯法,陷明家于不义,那就必须惩处。如果他还在军中,不用等皇帝下令,早就亲手斩杀此人以儆效尤了。
明长昱见老侯爷羞愤难当,于是说道:“他自会受到应有的惩处,父亲不必忧虑。”
老侯爷眉头紧蹙:“圣上查检侯府,可与此事有关?”
明长昱静默片刻,才说:“这或许只是其中之一。”顿了顿,又道:“圣上的人,毕竟没有从侯府查出任何东西,清者自清,为今之计,需以静制动。”
老侯爷不置可否,而是看了眼长公主。
长公主这才缓缓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说道:“依我之见,近日所发生的一切,是几大世家的反击之举。你与圣上除了楚家,他们未免兔死狐悲,开始出手防卫了。”
明长昱颔首。
“不过,”长公主面色微黯,“如今你在明处,敌在暗处,你需事事谨慎。且伴君如伴虎,你需进退有度。如论如何,侯府与我,都与你同进退。”
明长昱眼中一热,深切地向长公主行礼:“是。”
长公主从袖中拿出一枚印鉴,交到明长昱手中,说道:“此物由你收着,但我希望你永远都用不上。”
明长昱本想推辞,转念一想,恭敬地将印鉴收入怀中。
“好了,你且回去休息吧。”长公主说道。
圣上亲卫查检侯府,事情非同小可,遗留的需善后之事也不少。长公主与老侯爷主持侯府大局,将各院的管事一一唤来,下令严整清查府中的人和物,不得遗漏。
明长昱则回了漱玉阁,阁中已亮起灯光,寒秋入夜,芙蓉早已沉睡,檐下的青燕也往南飞去,唯有房内的身影与他此刻略孤寂的心作伴。
他缓缓步入房中,坐在桌前等候的君瑶站起身来,暗暗打量他几眼,见他神色无异,便放心下来。
“怎么没摆饭?”明长昱走到桌前坐下,回头示意红砚布置晚饭。
明长昱对吃食并没有过多的讲究,可口管够就好。君瑶少有留在侯府,底下的人都知道要借着这个机会多做几道菜,尤其是君瑶喜欢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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