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里,可与人结下过冤仇或矛盾?”
掌柜蓦地顿住,思索了一瞬才说:“徐管事为人亲和,处事也左右逢源,待人也很厚道。他能将绣坊打理得井井有条,获得公主信任,可见是有才能之人。”
他犹豫的模样没躲过君瑶的眼睛,君瑶眯了眯眼,轻声道:“人无完人,徐管事真有你所说的那么好?”说着,她便有意让人去请账房。
掌柜这才一咬牙,说:“徐管事平日比较贪财,一见着好东西就挪不开眼了。”说着,他又转了语调,说:“不过爱财是人之常情,徐管事也不曾害过人。”
君瑶再一一询问过绣坊的人,也没有立即放他们离开,好生安抚了几句之后,便去了出命案的地方——徐坤休息室。
室外依旧有衙役看守着,见了隋程和君瑶都没阻拦。君瑶一入门,便见徐坤的尸体悄无声息地躺在榻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被子,被子色浅,有简单的绣纹,被子边缘,果然有殷红的血迹符咒,狰狞得有些刺眼。
君瑶仔细走上前辨认,这符咒果然与白清荷襦裙上的符咒一样,符咒末端,同样有生辰八字。
吴岱带来的仵作老宋已经验看了尸体,正在填写验尸单。填好后,将单子交与君瑶,说道:“这具死尸面部水肿青紫,咽喉肿胀,双眼眼白处有针尖大小的血斑,初步推断为窒息而死。”
“窒息?”君瑶不解。
仵作老宋说:“他的咽喉肿胀堵塞了不能自由呼吸,所以窒息而死了。”
君瑶又追问:“他为何会咽喉肿胀?难道是中毒了?”
老宋摇头:“我用银针探过,并没有发现毒物。”
能用银针验出来的毒,大约就是砒霜之类。可是这世上的毒不止砒霜一种,就算中毒了用银针验不出来也是常有的。君瑶虽然信得过老宋,还是打算再亲自检查一遍。
尸体还没变得冰冷,身体也还是软的,君瑶轻而易举地捏开徐坤的嘴巴,就着光线仔细查看。远远旁观的隋程俊俏的脸瞬间变黑,恨不得上前将君瑶拉开,可惜他曾被尸体恶心惨了,就强忍着没上前,只低声说:“老宋都看过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君瑶没理会他,当真就还查出端倪了。她向老宋借了干净的刷子,将尸体嘴边的食物残渣刷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油纸里包好,问道:“这是什么?”
老宋说:“是月饼,桌案上放着月饼盒子,里头还有一个。”
月饼是公主府赏赐的,用了精美的锦盒包装好,装饰金纸封口,一个盒子里只有两个,想来是徐坤吃了一个,盒子里就还剩下一个。月饼做得松软酥香,盒子里还有些饼皮碎屑,看起来十分可口。
君瑶端起月饼盒子闻了闻,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肉桂香味,她将盒子中完好的月饼掰开,月饼果然是肉桂馅儿的。老宋也检验过了,没有毒。
如此,徐坤到底是怎么死的?
君瑶细细想来,觉得这案子和白清荷的案子的确高度相似。白清荷与徐坤二人身上都没有致命伤,死时现场都不确定是否有人,且都为突然暴毙。死后都出现了血迹符咒。
如果真如刑部侍郎吴岱所言,两个案子可以并做一案,那这两个命案的凶手,是否为同一人?
曾经被白清荷一案困顿的烦恼,如今缓缓的松解了。君瑶暂且将杂念抛开,开始检查徐坤的休息室。
男人的房间,比不得女人的房间整洁,但有人经常打扫,还算干净。君瑶不打算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弯腰在地上搜查,腰正酸时,隋程也学着她半匍匐着,说道:“你这样要看到几时?”
君瑶笑道:“你可知道我要找什么?”
“管它是什么,看到什么问你就是了。”隋程检查起来也很是用心,“不瞒你说,你身上有几根猫毛我都看得见,所以检查现场的痕迹,我还是在行的。”
说到猫毛,君瑶就有些头疼。养猫的确能纾解心情,但猫一旦掉起毛来也真让人头疼。隋程送来的小黄猫还小,比较粘人。昨夜她睡着后,小黄猫爬到床上卧在她衣服上,君瑶醒来时想讲究着衣服再穿一天,结果发现衣服上全是毛,不清理一遍是穿不了了。她哭笑不得地训斥了小黄,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隋程果然是明察秋毫,连地缝里极细的丝线都找出来了,可惜与案情没有多大关系。两人将室内检查完毕后,君瑶发现门槛边有一方托盘,托盘内放着饭菜,有些凌乱,其中一瓶小壶倾倒,壶中的液体洒在托盘内。
君瑶推测这个托盘是小玉的。因送饭入门时受到惊吓,慌乱间小玉便将托盘放在了门边。几碟饭菜都没有问题,色泽味道还很新鲜,倾倒的瓷壶装的是白醋,醋味清淡,浸到了盘内,壶中已所剩无几。
君瑶暗暗理清思路,将在案发时接触过徐坤的人清查出来,安排到正院的一处偏房询问。她要见的第一个人,是第一个到达徐坤房间的小玉。
小玉垂首低眉,畏缩着入了房,站在君瑶身前。她低着头,紧张地摩挲着手指,回避着君瑶的目光。
君瑶上前一步打量她,看了眼她不安的手指,细细的指尖有茧,尤其是右手拇指、食指与中指,指尖上的茧纤细狭长,不难推测出是因常年捏针而摩擦出的茧子。细可见骨的食指上,戴着一枚顶针,倒是很古朴精美,细腻润泽,大小合适,面上有细细的划痕,看来小玉经常佩戴。
君瑶平静地移开目光,问:“你常用针线?”
小玉来回摩挲的手指一顿,点点头说:“是,家里贫困,要帮人缝补赚钱贴补。”
君瑶又问:“你在绣坊中,主要做什么?”
小玉说道:“只要能上手的都要做。”
之前君瑶也了解过,小玉是绣坊雇的下人,累活重活杂活差不多都落在她身上,绣坊中的绣娘也爱差使她,对她的态度也比较挑剔苛责。
君瑶沉吟着:“你为什么要去给徐管事送饭?”
小玉抿唇,面色木讷地说:“是几位绣娘让我去的。以往的这个时候,都会在午时之前结算工钱,可今日徐主管在房中休息,没人愿意去打扰他,所以就让我以送饭的名义去看看他是否还在休息,并趁机将他请出来发放工钱。”
君瑶蹙眉:“绣坊中只有他可以发放工钱吗?”
小玉沉思着,说道:“其他管事和琼宇公子也可以,不过我听说最好是琼宇公子和徐管事都在场最好。”
这种关系钱财的事,最好有多人在场,尤其需要公主信得过的人在场,以防出现纰漏和意外。
君瑶心底微微一个闪念,问道:“你入房见到徐坤时,他已经倒在地上了吗?”
小玉颔首,眼底浮现余悸,低声说:“我敲门时没听到徐主管回应,反而听到奇怪的呻吟声。我担心徐主管出了事,就推开门,发现他倒在地上抽搐。”
“他当时是什么样子?”君瑶问。
小玉面色泛白,似不愿回忆当时的情形,忍了忍才说:“他脸色惨白,双眼向上翻,张大了嘴巴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双手死死地捂住喉咙,好像很难呼吸的样子……”
“然后你就把饭菜放到门边冲进去了?”君瑶问。
小玉怔了怔,摇头说:“我吓得不敢动,只是尖叫,跟着我一起过来的几个绣娘和院中的小厮见情况不对,就推门冲了进去。当时情况很混乱,徐管事被抬到榻上抢救,两个小厮都摁不住他。我……我只是在一边帮着递了几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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