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1 / 2)

稳婆只看尸身的情况,烫伤是御医看的,御医上了些年纪,看过无数外伤,慎重地思索揣度之后,才说:“是新伤,伤口红肿脱皮,没有愈合结痂的痕迹。伤口上抹了些药剂,是寻常治烫伤用的。”

太后等人只当君瑶是要为侍女洗脱嫌疑,以免侯府和自身卷入命案之后才连连发问。君瑶也适度地没有再多言。

柔太妃沉默了许久,听完后说:“我看真相就是那侍女有疾病,恰好在本宫这里病发而亡了而已。既是如此与没什么好问好查的了,请公主着人将尸首带走吧,虽只是个侍女,但也该早些入土为安。我也会出些赏钱安抚她的家人。”

谁知太后却冷了脸,沉声道:“未必如此简单,以本宫所见,需要彻查才是。”

柔太妃捏紧十指:“太后想如何查呢?”

太后细而黑的眉平缓微挑,不怒自威地说:“哀家会立刻着人开始彻查。你放心,用的人都是宫中擅长查案的内侍,哀家也会亲自督促。”

柔太妃面色煞白:“宫中的内侍查案不过是靠严刑逼供,一番查下来,多少人都是屈打成招的?何况内侍能与大理寺与刑部的官员相比?太后让内侍来查,是想将我软禁起来,将我身边的人……”

“柔太妃,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都是男人,如何能进后宫查案?”太后厉声打断她,“历朝历代宫中的案子哪个不是内侍查清的?柔太妃为何想破例?”

柔太妃面无人色,浑身控制不住颤抖着:“我要见皇上,恳请皇上定夺。”

“皇上日理万机,如何会管一个侍女的案子?”太后反问。

柔太妃心绪逐渐不稳,却知自己若是被太后拿住,或许将无翻身之日,于是硬是横了一口气,说:“天下人都是皇上的子民,侍女也是皇帝的百姓,皇上为何不能管?何况就算我要害人,也不至于在自己宫中动手!我与永宁公主无冤无仇,此前也不曾与这侍女有过深交,我有什么理由害她?”

她字字含着悲愤,条理却十分清楚:“何况这侍女今日接触过那么多人,为何太后只查我宫里的人?”

太后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态度却依旧强硬凌冽,生生将柔太妃的气势压下去:“人死在你的宫中,就与你有直接关系!”

柔太妃起身,腰背挺得笔直,不甘示弱地直视太后:“太后想查本宫,本宫自然尽全力配合。可本宫信不过宫中的人。”

太后面色十分难看:“除非你愿意自请出去封号,脱簪戴罪去牢狱之中,否则就不可能让刑部和大理寺插手此事!”

柔太妃怒目而视,咬牙切齿却依旧隐忍着:“太后……您欺人太甚!”

皇帝尚未成亲,这偌大的后宫都由太后把持着。或许经此一事,皇帝也会开始考虑立后一事。

可这些都是后话,太后已经命人将柔太妃宫中的人全部带走调查,白清荷的尸体本也该留在宫中等待细查,可永宁公主坚持要将尸体带走。于太后而言,一具侍女的尸体无甚要紧,何况御医与稳婆已验看过了,留着也没用,便同意了。

此刻已近黄昏,偌大的宫城上,压着乌黑的浓云,渐渐遮蔽落日。

君瑶与明长霖一同出宫,还未上马车,永宁公主便也接着走出了宫门。她来时兴致缺缺,离去时也似乎有些失神。出来时,与君瑶明长霖迎面碰上,却一言不发地匆匆乘坐马车离开了。

回程的路上,君瑶下意识将今日种种回忆梳理一遍,尤其是与永宁公主的侍女白清荷相关的。自永宁公主入太后殿宇开始,白清荷便一直侍奉在永宁公主身侧,没有离开过。不过,她毕竟是一个活人,在此期间和谁接触过也未可知。其次,柔太妃说的话也有道理。白清荷是公主府的人,在去她宫中之前也接触过不少人,这些人说不定也有嫌疑。但最令人费解的,是白清荷身上并无致命外伤,也未中毒,倒真想突发疾病而死。

太后借此事发难柔太妃,只是为了在宫中少一个对手?

她低声问明长霖,对方耸耸肩:“我不了解宫中的事。”她年少便离京去军中历练,比较关心刀枪兵法。

马车悠悠转转,带着君瑶回了侯府,想来侯府中的人早就听闻了宫中的事。刚入府,就有人来请,甚至将君瑶与明长霖上下打量了一遍,确认两人相安无事才彻底放心。

长公主在正厅候着,见两人入了门,立刻吩咐侍女摆饭,又嘘寒问暖一番,才提及宫中的事:“柔太妃并非任人拿捏的人,否则也不会坐上太妃的位子。今日宫里发生的事,与侯府无关,至少不能让他人认为侯府涉身其中,明白了吗?”

君瑶与明长霖不约而同地点头:“明白了。”

在长公主处用过饭,君瑶立即回漱玉阁换下身上繁重的衣物,穿上自己简单的衣裳,霎时觉得身轻如燕。休息了半晌,明长昱进了门,双手轻拢着,动作有些小心翼翼。

君瑶有些好奇,坐直身盯着他的手看。他在她身侧坐下,一双修长干净的手伸到她跟前,慢慢地打开,手中竟是一只青燕。

她推测这是他屋檐下的那对燕子中的一只。这燕子也不怕人,安心地握在他的手心里,甚至还梳理自己的羽毛。

“这是那对青燕下的雏鸟,特意带过来给你看看。”明长昱推测女孩儿大约喜欢这样乖巧带毛的动物。

君瑶戳了戳燕子的脑袋:“它们还没飞走?”秋日渐浓,燕子该南飞了才对。

“大约快了,”明长昱说,“这燕子都要带着幼子乔迁了……”

君瑶隐约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幽怨,她便安慰:“明年还会飞回来的。”

明长昱说:“路途遥远,也不知途中会遇到什么风险。”

“你若是怕再见不到它们,还不如……”君瑶欲言又止。

“不如怎样?”他问。

君瑶说:“不如将它们烤了,拔了毛,用姜汁与葱去腥,用五香卤水煮半个时辰,再放在火上炙烤,外焦里嫩,脆嫩浓香。”说着,她似暗暗咽了口口水,“你把它吃下肚,它就与你永不分离了。”

明长昱气结,顺手将燕子扔出去,让它自己飞回窝里,又紧紧地盯着君瑶说:“我倒是想事先吃了你!”

明明灯火微微一暗,他陡然逼近,迫得她仰身退后。明长昱目光直白地看着她,眼底隐着满足与迫切。然而他只是趁她不注意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在她反应过来前起身,笑意吟吟地注视着她。

君瑶的手瞬间僵了,被他吻过的地方如着了火,热乎乎的有些酥麻。

或许是她如今住在侯府中,是他的未婚妻,是以无形间好似真的十分亲密的人。这使明长昱想做些亲密的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双水般明湛的眸子此时更加水润,面色微红如桃花淡然,睫羽轻垂躲避着他的注视,偏偏又故作平静,十分有趣。

许久后,他才重新坐下,若无其事地问:“今日在太后那里玩得可好?”

君瑶尽量忽略手背上久久不散的触感,说:“太后让我与永宁公主做好姐妹。”

明长昱沉默,而后一哂:“赵家与我侯府在各方面都有龃龉,在我回京被授予侯爵之前,赵家与太后不曾提过与侯府联姻,在我有了侯爵后,便动了这样的心思。”

所以赵家人的心思和目的十分复杂。但自古以来,联姻就是强强结合。赵家人在朝中的势力不小,算得上世家大族之首。而侯府握有兵权,又与皇帝亲近,想用联姻的方式绑住侯府,的确是最简单的方式。若永宁公主嫁给明长昱,对太后、对赵家,乃至对侯府,似乎都没有坏处。

但一旦与赵家联合,便如沾上跗骨之蛆,吉凶难料。何况皇帝虽年幼,但这些年也日渐成熟,难道会忍受臣子强强联合,权势大于自己?

赵家人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却知道侯府不会轻易同意,于是便想迂回缓缓图之。

明长昱轻点着手指,说:“不必理会。”

君瑶暗自轻叹。太后强势,颇有手段,若她想再见自己,难道还能不予理会?她看着明长昱,见他正沉吟思索。

须臾后,他才问:“今日宫中的命案,你有何发现?”

君瑶想了想,摇头说:“没有。”略微顿了顿,又道:“不过……不过永宁公主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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