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1 / 2)

花匠曾迟疑地点点头:“奴婢听二公子说过,但小人怎敢多过问这些事情,所以并不是很清楚。”

花坊因打烊,门窗都关闭着,光线十分暗淡。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君瑶看不清花匠曾模糊的表情。她继续问:“唐延遇害当日,与周府大公子周齐越一起赴宴,自那日之后,周齐越便没有回过周府?”

“是,不过大公子常常如此,也没什么奇怪的。”花匠曾稍稍垂首。

“连特意为二公子办的赏花宴,他也不回来参加?”君瑶表示疑惑。

花匠曾欲言又止,弯下腰有些惶恐地说:“奴婢只是周府的一个下人,不敢揣测主子的心思,也不敢过问主子们的去向。”

君瑶稍微沉默了,一时间也察觉不到什么破绽。

见她默然,明长昱沉声问:“周齐越的侍从既然与他一同外出,为何他的尸体,会被埋藏在莲花池的淤泥中?”

花匠曾欲言又止:“奴婢也不知情,但奴婢的确没见到他回来过。”

经明长昱暗中提醒,君瑶换了询问的思路,说道:“唐延死亡那晚,你在什么地方?”

花匠曾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谨慎地说:“那晚奴婢一直留在周府。为准备赏花宴,奴婢负责府内上上下下的花卉,从白天忙到晚上,不敢有任何懈怠。尤其是到了晚上,雾气重,又寒冷,奴婢怕新种上的花草被冻坏,所以始终在忙碌着。当晚奴婢还特意在偏院里开了个暖房,点了炉火,将喜暖的花草搬进去,之后便每隔一段时间到院中看看。赏花宴前几晚,奴婢都是这样度过的。”

“夜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吗?”君瑶问。

“没有,”花匠曾摇头。

“你打理莲花池,也没发现异样?没有察觉有人下过水?埋过尸体?”

花匠曾斩钉截铁地否认:“奴婢绝对没有!就算莲花池是由奴婢打理,可能够接近池子的人也不止奴婢一人。”他蓦地想起什么,连忙说道:“在莲花放进池子之前,有人在上面搭戏台子,尸体说不定是那时埋进去的。”

搭建戏台比栽种莲花更费时些,可从戏台竣工的时间看,与侍从死亡的大致时间不符。君瑶先排除了搭建戏台时埋藏尸体的可能。

君瑶不置可否,又问:“你在阮家也有些年头了吧?”

花匠曾似没料到她会问起阮家,有些意外,只谨慎地回答:“大约有十五年了吧。”

“看来,阮家于你们父子,当真有莫大的恩德。”君瑶淡淡地说。

花匠曾满脸纵横的细纹似舒展了些,他缓缓地说:“是,若非老夫人收留,奴婢与儿子早就饿死街头。”

君瑶问:“你为何没留在俞洲,反而随阮氏到了周府?”

花匠曾沉声说:“小姐出嫁前,阮老夫人已病重,她不放心小姐入京,便想着奴婢对阮家也算衷心,若随小姐入了京,好歹能照看一二。其次奴婢也是有私心的,小姐的父亲宠爱妾室,阮老夫人活着尚且不能得到他的尊敬袒护,何况她死后?奴婢是老夫人收留的人,若是老夫人一走,奴婢就会失去倚仗,处境肯定大不如前。所以奴婢深思熟虑之后,便与小姐一同到了京城。”

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君瑶轻轻蹙眉,轻声问:“听闻阮氏嫁给周齐越,也是一桩美谈。他们应该很恩爱吧。”

花匠曾脸色一沉,冷声道:“少年夫妻,情深意浓是自然的。只是再浓再深的感情,时间长了也就淡了。”

“所以周齐越也就不经常回家了吗?”君瑶说。

花匠曾陡然皱紧眉头:“他不回府还好些,也省得小姐受罪!”

起初他还规矩地叫阮芷兰为夫人,现在只称“小姐”了。可见在他心底,对周家的看法并不好。

君瑶露出疑惑:“为何?”

花匠曾冷哼一声,略微鄙夷地说:“自从大公子落榜从商不顺之后,便开始怨天尤人。看书看得不好,会责怪小姐没有为他安排妥当。没考好,又会怨怪小姐没有为他打点,从商不顺差钱用,又埋怨小姐不给他钱周转。甚至疑心小姐看不起他,怀疑小姐与他人有私情。他的脾气更是阴晴不定,动不动就会冲小姐发火,说话更是伤人,甚至会对小姐动手……”

花匠曾狠狠地闭眼,唇角微微抽搐着,“小姐……小姐也曾经有孕,可因与大公子争吵之后,心绪激动急怒攻心就小产了。小姐痛失孩子,大公子不但没关心一句,还好几天没回来。小姐在周府,更是受尽了气,看尽了各种眼色。”

阮芷兰在周府的状况可想而知。与周齐越感情冷淡,与继母关系尴尬,嫁入多年不曾有子,自然也会被周平看轻……

如此说来,周齐越不回府,或许还能让阮芷兰有片刻的安宁。

君瑶仔细思索着,凝神审视着他,又问:“周齐越可向你家小姐要过钱?”

花匠曾十分惊讶:“官爷是如何知道的?”他有些意外,立刻又愤怒起来,“大公子曾经……”他顿了顿,说:“奴婢听说,大公子曾想要钱贿赂人,就开口问小姐要过一笔不小的钱。这些年,小姐也贴了不少嫁妆进去,林林总总的,也算不清了。这次赏花宴,小姐也贴补了不少呢。”他沉沉一叹,“若非老夫人为小姐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小姐在周府的日子只怕会更加艰难。”

据明长昱所查,这两年周齐越做生意亏空了不少,但也不至于亏成无底洞。

她看了眼花匠曾头上的伤,说道:“听闻你的儿子曾登发,近来手头也紧得很。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花匠曾脸色一白,原本有些光芒的眼睛瞬间暗浊起来,他抬手蹭了蹭脸上干涸的血,无奈地说:“奴婢教子无方,没让他学好,反而学会赌博借贷……他欠了别人不少钱,却还想着靠赌来还债,谁知越赌债台越高。奴婢劝阻过,可是没办法。”

“他这样对你,你可以向官府……”

“万万不可!”花匠曾瞬间老泪纵横,双膝跪地重重向明长昱磕头,“侯爷,奴婢老了,也就这么一个儿子,虽不成器,可好歹是奴婢的血脉,是曾家唯一的种啊。更何况奴婢这么多年含辛茹苦将他养大,怎么舍得他进官府挨官司受罪?”

“他若是再打你?”君瑶皱眉。

“他下手也不重,何况奴婢就这把老骨头了,本就说不定哪天就入土了。他到底是奴婢的儿子,就算一时冲动失手,但他心里头肯定清楚奴婢是他父亲的!”花匠曾惶恐万分,又连连磕头,“请侯爷开恩,不要怪罪他,他还小,总有一天会明白懂事的。”

明长昱冷淡地睨着他,不置一词。

花匠曾蜷缩着枯瘦的身体,跪伏在地。他额上纱布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涸,因他用力磕头,血再次顺着他花白的头发晕开。

君瑶心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突然到清脆的破碎声传来,她循声看去,问:“花坊的后院也种着花木吗?”

“是,”花匠曾垂首回答,“许是小学徒不慎打破了花瓶。”

君瑶说:“侯爷种了一株芙蓉,看起来有些枯萎了,不如去后院选一株新的?”

明长昱问:“后院中可有芙蓉?”

花匠曾回答:“有的。”

明长昱:“正好,你起身带路吧。”

花匠曾抬头看了明长昱一眼,见他面色平静,这才颤巍巍地起身。

第75章 草木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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