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节(1 / 2)

明长昱说道:“大有可能。”

君瑶眉心紧蹙:“若是如此,县丞只怕已凶多吉少。”

明长昱沉默了。晋县县城在县衙做事多年,多少都会知晓些不为人知的内幕,若想彻底断了他的威胁,杀人灭口是最好的办法。

但,若县丞真的已遭遇不测,凶手是谁呢?或者,凶手是听命于谁呢?

船已快驶出坞县,城市的繁华与热闹慢慢退去,河面变得宽阔,水流变得湍急,船顺水而下,速度快了些。江上笼着一层薄雾,眼前的景色似一幅浸湿的墨画,画里有船只缓缓而行。

与这艘船同时出城的还有两三艘商船,船只各自行驶,互不干扰。雨渐渐急骤,一颗颗砸在水中,砸出阵阵水花涟漪。雨随风而来,扑在人脸上,有些湿冷。

明长昱将窗户关上:“进舱去。”

君瑶转身进舱,突然听到江上一阵惊慌喧哗,薄雾轻笼里,无数道急乱的人影飞快地奔走尖叫着。这些声音来自不远处的一艘商船。君瑶闻声举目看去,见那艘船上十个人惊慌失措地叫嚷着,拼命地将船上的货物全部抛入水中,数十箱上好的茶叶一落水,瞬间散开浮于水面,浩浩荡荡铺了半面江水。正诧异那船上的人为何会有此举动,突然间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伴随着一阵巨浪,“嘎吱”一声,那船似裂开灌水,竟向一边倾倒!

离得较近的商船立刻急速行驶远离,生怕被沉船的漩涡带进危险之中。逃离的船只很快行驶到君瑶的船旁,君瑶连忙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船舷上的人大声喊道:“那艘船好像要沉了!快些离远点,否则会被沉船的浪掀着!”

君瑶心头一惊,与明长昱对视一眼。

明长昱立即吩咐明昭,将小船放入水中,给那好像要沉没的船只送过去。事不宜迟,明昭立即与人划了三艘小船过去。此时那船已经似风中落叶摇摇欲倒,船上的人走投无路纷纷跳水,拼了命向明昭划去的小船游。

大难临头各自飞,那些跳船的人,也顾不上船上的东家了,明昭将所有人拉上小船后,才发现那沉船上还有一人,竟是一名女子。她身形摇晃地站在船头,身体随着风浪晃动趔趄,却始终不敢跳水。

小船禁不起风浪,明昭不敢靠近,只得暂且在水面上静候。那女子撑着身体,见所有人都上了小船,也犹豫着,下定决心跳入水中。只是她似不会游泳,落水之后便一直下沉,没有浮上来。

明昭见状,当即跳入水中,半晌后才将她捞起来。小船上的人马上按压她的胸腹,直到她一口气缓过来悠悠转醒,才统统松了一口气。

明昭这才吩咐人将船划走,追上明长昱的船队。船一口气行驶出半里,那艘载茶的商船终于彻底沉没了。江面只剩下荡漾翻滚的水浪,以及随水逐流的茶叶。

那女子趴在船舷,眼睁睁看着数十箱茶叶付之东流,顿时失声痛哭。

明昭也没多加过问,只负责将人救起来,将这些船上的人安顿妥当后,便回了主船,向明长昱交代情况。

“侯爷,那艘商船的东家,是那日在小雅茶肆斗茶赢了的魏夫人,我已经将她安置在后头的船上。”

明长昱与君瑶相视一眼。

稍稍一静之后,明长昱问道:“她可有什么打算?”

明昭说道:“我方才问了几句,她说她此行本是带着茶叶回晋县做买卖的。她别无所求,只希望能一路平安到晋县,回家之后自会寻机会重谢。”

明长昱若有所思:“可知沉船的原因?”

明昭自然是询问清楚了,说道:“那魏夫人自己说,是得罪了坞县的张老板,张老板嫉恨,便毁了她的船。”

这位魏夫人与张老板的过节,君瑶与明长昱都是见识过的。如此说来,沉船遇险之事倒也说得通。

晋县的茶商,近两年都逐渐沉寂或离去,而这位魏夫人从诸多茶商中脱颖而出,成为茶叶颓靡之事的新兴者,的确很引人注意。

明长昱对君瑶说道:“晋州的茶地,大多都在崔家手里,这个魏夫人,想在崔家眼皮底下将生意做好,只怕与崔家少不了干系。”

君瑶恍然明白:“侯爷的意思是,魏夫人的背后是崔家?”

明长昱说:“这只是我暂且地推测。”

他继续对君瑶说道:“这个魏夫人,本名魏含英,商户出生。嫁给晋县茶商杨家,杨家也曾是有些风光的人家,魏夫人的丈夫杨劼是个行商的人才,前些年身患重病,成亲不久后就去世了。这位魏夫人,硬生生拼杀一番,从杨家那几个偏房手中夺了权,成了杨家的家主,甚至也不以丈夫的名号自称,而是对外自称为魏夫人。”

君瑶轻轻点了点头:“既如此,晋州茶税的突破口,可否从这位魏夫人着手?”

明长昱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她已经送上门来了,从她着手也未尝不可。”

逆水而上,船行驶较慢,两岸虽风光旖旎,君瑶却没有欣赏的雅兴。明长昱闲暂且将案情放到一边,为君瑶斟了一盏茶。君瑶从来只顾喝茶,对茶艺并未深究,如今到晋州后,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斗茶塞,又寻了些关于茶艺的闲书来看,对茶艺有些浅薄的了解。所以这时候她才发现,明长昱的茶艺也是不错的。若那魏夫人的茶是江南小调,精致宁静,那他的茶便是高山之雪,简单纯粹。

君瑶慢慢地呷了一口茶,目光投向船外山水。细雨已歇,天色向晚,柔和的暮色从天幕泄下,将水天染成一色,倦飞的鸟群携着晚意,纷纷归巢。

君瑶的手被明长昱轻轻握住,她听他在耳畔说道:“这晋州犹如不测深渊,你千万别离开我身边。”

君瑶的手心本因握着茶盏而发热,此刻那热度却犹如暖流般包裹进心里,她点了点头:“好,我无论做什么,都和你在一起。”

明长昱勾了勾她的手心:“这一案之后,就回侯府可好?”

他的话平和如静流的水,却蕴着无限的承诺,令君瑶为之一震。她侧首看着他,他的眼眸映着水光潋滟,深邃如天际浩淼的银河,温柔深情,若千金一诺。

君瑶下意识想许诺他,可心中震惊的同时,却冒出让她惶恐的念头。她能看得懂明长昱眼中的神色,知道他所说的“回侯府”的深意,她是以他未婚妻的身份入的侯府,回侯府,当然也是以未婚妻的身份。如此一来,她就不能再留刑部,也不可能再入大理寺。而她的夙愿,他并非不知晓,他也不是无视她想法的人。若他提出让她回侯府,是否意味着,这一案,就可了了她的心愿?

她悸然不语。

明长昱却是将她的手握住,说道:“若你想继续留在大理寺也可。”

“侯爷,”君瑶打断他的话,“晋州茶税一案,并没有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对吗?”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涌出无数个疑惑。为何茶税之案,皇帝会让明长昱来查?为何皇帝会让她以大理司直的身份一同前往?为何皇帝,会让李青林也随之南下晋州?为何这一行,明长昱特意留下了隋程带送来的李枫、章台与柳镶三人?

这一次跟随南下的人马,似乎与隋程南下河安一行十分相似。不过,南下河安时,明长昱是大理寺卿,那时正是大理寺风头正盛之时,明长昱南下查河安之案并不方便。而如今,皇帝并未派遣监察御史,而是直接将明长昱贬到此处查案,是否是别有意图?

明长昱无奈一叹。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髻,从袖中拿出一枚银锭。

这枚银锭君瑶记忆尤深,这是从凌云书院学生于慎的匣子中发现的官银,上头镌刻着“天顺、靖王府、兵饷、足银”的字样,这是一枚与前朝余党有密切关系的官银。

明长昱说道:“已经让人详查了这枚官银的出处,它出自晋州。”

第215章 深陷危机

一枚与前朝靖王牵扯上关系的官银,竟是出自晋州。那么明长昱查茶税之案,很可能也只是一个幌子而已。所以这一行,恐怕凶多吉少。若真能成事,无论是君瑶还是明长昱,都是大功一件。如此,君瑶回侯府,就会更加顺利。

明长昱将那枚官银收好,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君瑶仰头看着他,极力捕捉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他似乎有话没说,却不再打算再与她深谈。

君瑶侧身,与他对视:“侯爷,你是不是还有话想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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