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2 / 2)

君瑶拿出火折子,蹲下身照看,果然发现前方有一串脚印,其中几个还很清晰。篷顶表面铺着编织的竹篾,很是光滑,留下的脚印脸鞋底纹理也可看清楚。

她用手比量了脚印的尺寸,说道:“男人的脚印,落脚很轻,脚印在此处较为明显,一直延伸到篷顶边缘就淡了。”她本想起身沿着脚印看看,明长昱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说道:“我看过了,脚印在贾伯中窗户上的篷顶处消失的。”

“这么说,这留下脚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从篷顶下了窗,再进入贾伯中房间的。”君瑶盯着脚印的纹理,蹙眉说:“但这样的脚印到底是谁留下的?”

明长昱轻声一哂:“待下去之后,将脚印原原本本的画下来。而且,寻常百姓的鞋,是很少有这样规整的纹理的。”

大多市井之人,都穿自家女人做的布鞋,稍微有钱的,可以穿皮制的鞋,但谁愿意用难得且昂贵的皮做鞋底?就算做了,谁愿意再多花时间精力往鞋底刻花纹?在鞋底加上纹理或靴钉防滑的,要么是有钱人,要么是达官贵人。而身在官场的人,有官服自然也有官靴,官靴的鞋底钉或纹理,也是有考究的。

明长昱说:“船这双鞋的人,大约是官吏。官吏的鞋底纹理有特制,这种纹理不是高品阶的官员鞋底有的,那就是吏员。”

“吏员?”君瑶也记得自己穿过的鞋,花纹的确与这脚印十分相似,只是磨损程度不同,有些难以比对。

明长昱说:“吏员无品无级,在官场中属于最底层的人,每人有且只有一双这样的鞋。让人去查一查案发当时县衙的吏员,就可以一一排除了。”

君瑶心下大定,又返回舱室拿了纸笔,交与明长昱将鞋印原原本本地画下来之后,才离开船舫上岸。

两人沿着河畔慢慢走,蜿蜒的河水绕了两条街,水面出现一座石桥。两人乘坐小船而下,穿过两座石桥,大约花了一刻钟光景,时间不长不短。若是划船徐徐而行,从第一座石桥到达第二座石桥,约莫需要一盏茶的光景。但一盏茶的时间,足够杀人了。

君瑶与明长昱上了桥,凭栏而立,看着从桥下穿梭而过的船舫。桥面略宽,桥尾处有一株柳树,树下有卖饮子的摊贩。正是夜色初上时,襄河之畔还算热闹,花影扶苏摇曳,三三两两的人相伴着沿河散步。

“贾伯中被害时,正好起了大雾,若是有人从桥上跳到船舫篷顶,也不易被发现。”君瑶说道。

明长昱补充:“不仅如此,这人还算准了会起大雾,知道画舫会从上游移到下游开阔处。”

凶手心思缜密,心机颇深,或许深谙气象,也对船舫的行驶习惯十分熟悉,且杀贾伯中并非临时起意,心计非常人能及。他杀了贾伯中之后,严韬进入房间被嫣儿击昏,其后又或许将房间从内关闭,嫁祸给严韬。如此作为,要么是因严韬突然闯入房中,凶手见他被击昏临时起意要嫁祸给他;要么就是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要等他入房,直接将杀人一事嫁祸给严韬。至于嫣儿进入船舱,才是凶手没有预料到的。

所以,那个向严韬告密,将贾伯中作假的账本放到严韬桌案上的人,很有可能是这个颇有心计的凶手。

若是照现如今的方向来查案的话,当时与贾伯中同时在船上的那些人,都可以排除嫌疑了。

“你认为谁是凶手?”明长昱见她时而皱眉,时而抿唇,目光又缓缓平静,便知道她大约有了答案。

君瑶轻轻拍了拍石桥栏杆,说道:“我不敢确定,但的确最怀疑他。”她抬头看了看天际里那抹淡淡的弦月,目光微微一凜。

明长昱笑道:“所见略同。但为什么是他呢?”

君瑶不答反问:“难道侯爷查了什么久,就一无所获吗?”

明长昱轻哂。

就在此时,远候在一侧的明昭突然上前,压低了声音对两人说道:“侯爷,隋大人那边让人过来传话,让楚先生立刻去县衙,说是出了急事。”

“怎么?”明长昱神色一凜。

明昭说道:“有人敲了县衙外的鼓,说是要揭发杀害赵无非的凶手。”

这当真让人有些意外,果然是很急的事情。君瑶自问若是将一些带有疑惑的线索查明,或许才能解开赵无非被害之谜。但万万没料到,这时候竟有人击鼓来揭发。

她立即前往县衙,到达县衙时,隋程与两个侍卫躲在暗处,还没进去。原来他知晓县衙有人击鼓揭发之后,也是有些六神无主,但作为御史,他也不能不去。去了又怕说不清案子胡乱让人审判了,故而得到消息后,就立刻让人去找君瑶。

县衙这边,因严韬涉案暂卸知县之职,大部分庶务交与李青林与隋程,隋程未到,也不能先开堂,所有人只好暂且等着。

见到君瑶之后,隋程才从黑暗的角落里跑出来,君瑶问了几句,他也茫然不知。两人大眼瞪小眼,心照不宣地先决定入县衙正堂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侯爷和君瑶在这一卷已经亲近很多了。

侯爷加油!

第147章 青梅竹马

正堂灯火通明,李青林已经严阵坐好,顾恒子立于下首,赵松文竟然也在,正堂中央跪着一个人,正低头垂首轻轻啜泣着。

隋程上方入座,君瑶立于他身侧,顺势看向下方跪地的人。虽说灯火影影幢幢,且跪地的人还低着头,但君瑶依旧认出了她来。

这人就是被人说姿色平平的桃娘,曾是花灯匠人苏德顺的未婚妻,如今是赵无非的妾室。她整个人瑟缩着身体跪伏着,似惶恐似悲伤,轻轻抽泣着,压抑的哭声嘶哑哽咽,十分难听。

赵松文突然低声叱喝:“别哭了!既是你自己敲了鼓,就把话说清楚,到底是谁害了我儿?”

桃娘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细细的泪顺着脸滑下去,也不敢擦,还未开口就先磕头。

“赵大人稍安勿躁,”李青林轻轻揉着手绢,虽端着严肃的模样,声音依旧温朗可亲,“这女子想来情绪不稳,且待她安静之后再问,否则她哪里说得清呢?”

桃娘闻言,慢慢止住了哭声,抹干净眼泪,涩声说:“我叫桃娘,是……是赵无非少爷的妾室。”

因县衙内气流不通,李青林难免说话困难些。隋程见他不开口,脸色看似很差,就出言问:“你敲鼓揭发的是谁?”

桃娘张了张嘴,突然哑了。她似有些犹豫,飞快低下头去,唇张合了几下,终究没发出声。

隋程有些不耐,“天都黑了,这么多人听你要揭发人才来的,让你说你反而哑巴了!”他一拍惊堂木,轻咳一声,厉声道:“不如先打十大板。”

桃娘一听,立刻白了脸,惊慌地抬起头,终于不再犹豫,一咬牙说道:“小女子要揭发的人是苏德顺,就是那个做祭河花灯的,德辉灯坊的老板!”

隋程呆了呆,握着惊堂木没动。他在脑海里将苏德顺想了一遍,实在不太记得此人是谁,于是轻咳一声,看了眼君瑶。

君瑶自然不会在此时说话,好在李青林缓缓开口了:“你为何揭发他?与他什么关系?既说他是凶手,可有什么证据?”

桃娘既已将话说了个开头,就不知道反悔怎么写了,于是她低伏着身,怯懦地说:“我……我与他是青梅竹马,以前订过亲的。可后来家中困难,父母便把我卖到了赵府。苏德顺曾承诺过我,等他有了钱,就来将我赎出去,而且一定会娶我为妻。可……可我在少爷身边久了,少爷心慈,不忍见我吃苦受累,就将我抬做了妾室。我感恩于少爷,也衷心于少爷,只想在他身边伺候,所以花灯节那晚,我就去与苏德顺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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