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与其人,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了棒子,纷纷倒地不起,在地上翻滚哀嚎嚷痛。魏夫人的面色更是瞬间由怒转悲,怯弱地哭泣,哭得梨花带雨,她半倒在地上,泪水潸然而落,朝张老板控诉道:“张老板,我一介弱质女流,还是一个寡妇,你何苦逼我到这样的地步?你若是要强买强卖,我一个弱女子不敢有分毫反对,只需你说一声就好,为何要欺负我的人?”
自古以来,人心都是偏着长的,也是多同情弱者,茶肆里的人都更偏向魏夫人,更何况匆匆赶来看到魏夫人被张老板欺负的官兵?
为首的衙役班头将张老板的人控制了起来,又对看热闹的人说道:“都散了,还看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眼看着官兵和闲散人员都走得差不多了,魏夫人这才盈盈起身,整理衣衫容颜,吩咐人收拾残局,又在院外看了看,发现了君瑶和明长昱,便疾步上前行礼说道:“公子,方才多谢你。”
君瑶与明长昱对视一眼,她自然知道魏夫人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于是说道:“顺手而已,不必言谢。”
魏夫人轻轻一笑,含羞带怯地从袖中拿出一包茶,“我无以为报,请公子收下这茶,聊表我的谢意。”
君瑶接了茶,魏夫人也爽利地不再多纠缠,径自回茶肆后院去了。
南方的冬日,有了暖阳就没了寒意,君瑶特意走在阳光底下,脸上还带着些许兴奋的红晕。明长昱拎着那包碍眼的茶,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所幸与她并肩而行,片刻无语。
走出很远的距离,君瑶才喃喃说道:“这个魏夫人,挺不简单的。”
或许是经常查案,思考的方式与常人不同,君瑶隐约觉得这位魏夫人身上似乎带着秘密。或许是寡妇门前是非多,魏夫人特殊敏感的身份也使得他人对她遐想非非。
明长昱若有所思。两人上了回客栈的马车,车厢将街头的嘈杂隔绝在外,君瑶才放松地与明长昱说道:“魏夫人能凭借寡妇的身份在茶商如云的晋州占有一席之地,是以她不简单。而今日她被人刁难,临危不乱颇有心机地化解危机,也可见得她并不简单。她若只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如何能在晋州城茶叶并不丰收之时,闯出一片天地来?”
明长昱赞许地看着她:“你说的不错。”他凑近君瑶,将那些她兴起时买的玩意儿推到一边,低声道:“圣上要我查晋州城的茶税,或许这位魏夫人,就是一个重要的线索。但你今后别再接近她。”
最后一句,他加重了语气,甚至下意识捏了捏她的手指,以示慎重。
君瑶不明所以:“为什么?”
他用意味深长且细密的眼神看着她,涩然道:“寡妇门前是非多。”
君瑶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禁大笑,窗外泄落的阳光片片落进她的笑眼里,融化成蜜。
明长昱轻哼一声,执起她的下颌,手指微微用力:“真想早日与你成婚。”
君瑶渐渐敛了笑意,心中五味慢慢交杂,她推开他的手,说道:“若侯爷觉得魏夫人是线索,我去接近她岂不方便些?”
“不许!”明长昱难以忘记那魏夫人倒在君瑶怀里的矫揉造作的模样,这就如一根刺似的梗在他心里。他厉声道:“此番还未到晋州城,最好不要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君瑶依旧噙着笑,煞有介事地颔首:“侯爷说得对。”
马车转弯,车身稍稍倾斜,君瑶顺势靠在他的肩头。两人方从茶肆出来,浑身染着淡淡的茶香。明长昱嗅到她身上绵长沁人的香味,忍不住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君瑶闭上眼睛,排除杂念静静地小憩,几日来,连绵如阴雨的心情也明媚起来。从京城至此,路途疲惫,舟车劳顿,再加上明长昱被调离京城,回京之日不知是何时,她难免担心。她更担忧的,是圣上对明家失去信任,也担忧明长昱因此平添烦忧和危机。
如今两人携手,静静地走在陌生的街道,置身暖阳清风,相依相伴,相视而笑,仿佛世间仅剩彼此,若是能永远如此静好,该多美妙。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君瑶与明长昱入了客栈,进了暂且租赁的小院。
尚未入门,便闻到一阵药箱,李青林房中传来咳嗽声,这咳嗽声压抑轻柔,分明不引人注意,却尤其让人揪心。
何三叔在院中架起了火炉,正在煎药,一旁的大夫整理着药箱,低声地叮嘱着。见明长昱与君瑶入内,何三叔立即起身行礼,大夫也即刻退到一旁,垂首见礼。
明长昱停下脚步,点了点头:“赵侍郎如何?”
何三叔说道:“还是老样子,一到冬日就会咳嗽。”
明长昱问道:“侯府的大夫没为赵侍郎诊脉?”
何三叔连忙解释道:“自然是诊了的,周大夫开的药方精妙复杂,有一味药用了本地的偏方,是以我擅自提议让一位本地的大夫看着煎药,以免出差错。”
“原来如此,”明长昱点点头,作势要进李青林的房间探望。
何三叔恭敬地拦在他身前,说道:“侯爷,公子病中不太方便,特意吩咐了不让人探视,以免将病气过给别人。”
明长昱眼中露出担忧之色,他说道:“赵侍郎与我一同南下,途中生病自然是我照顾不周,若不探望一眼,如何能放心?”
就在此时,李青林房间的窗被轻轻推开。李青林披着兔毛裘衣站在窗前,用手轻轻掩着唇,虚弱地说道:“在下病中,不便见人,请侯爷见谅。”
他用手撑着窗棂,似有些疲累,面色与唇色都很是苍白,仿佛再多说一言就会倒地不起。
明长昱歉然地轻叹一声:“赵侍郎可要保重身体。”
李青林的目光却微微落在君瑶身上,却是轻落即收,轻声道:“多谢侯爷,我这是老毛病了,不出几日就好了。”
“如此我就放心了。”明长昱侧身站在君瑶身前,吩咐何三叔说道:“还是将赵侍郎的窗户关好吧,免得被风扑了。”
也不等何三叔动手,李青林轻轻颔首,自行将窗户关好,房中再无其他动静,只听到他偶尔压抑的咳嗽声。
明长昱领着君瑶回了房,房中早升起炭火,温暖舒适。两人斟了茶饮下暖身后,明长昱才吩咐明昭入门。
这两日,明昭暗中安排人手前去查探晋州的茶商以及种茶的人,却不太顺利。他说道:“原本在晋州收茶的茶商,这两年都陆续离开了晋州去了别处。晋县曾是晋州产茶最好最高的地方,这两年收上来的茶也不容乐观,一些种茶的农户也不再种茶了。”
明长昱蹙眉:“茶商去往别处做生意无可厚非,可隶属晋州管辖的晋县一直以来有不少人靠种茶为生,他们不种茶了靠什么生存?”
明昭面色也难得凝重:“我未曾深入详查,只探听到有些人家的年轻人,去了县城外谋生。”
这更匪夷所思,大量的年轻人出城谋生,官府难道不严格盘查他们的手实?而听明昭的语气,似乎也不知那些年轻人到底以何谋生。
明长昱默然沉吟着,纤长的手指无声叩击着桌面。看来晋州茶税之案,并不似表面那般简单。他想起在于慎匣子中发现的那枚前朝官银,这两件看似毫无关联的案子与线索之间,还有不为人知的联系。
明昭又低声道:“我还发觉一个古怪的事情,我与几个弟兄扮作过路人经过晋县世代以种茶为生的萧家村,那些村民似乎对我们几个有些戒备,虽然未曾做出怪异的举动,但……他们的神色与行为,却让我觉得不对劲。”
</div>
</div>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