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1 / 2)

祝守恩双眼赤红,哽咽道:“是!他们当时都已经入睡了!”

“真相是,他们不但帮你打扫了房间,清除了墙上的脚印,还为你谋划了嫁祸的方法!”君瑶反驳道。

祝守恩知道自己已连累了两个最好的挚友,妄图将所有的罪行揽到自己身上。只可惜他的说辞,根本毫无根据。

君瑶说道:“于慎死后,你们意图伪造他并没有死亡的假象。你们用粗绳磨烂原有的琴弦勒痕,又在第二日一早,让人假扮成他,伪装成工部运送木材的人,将他的尸体藏在运送木材的车里,带入了华阳园,并趁机将尸体藏入库房之中。能熟知工部运作的人,当然是在工部任职的陆卓远,但他必然和工部的人接触过,若他假扮于慎,很有可能被认出来,所以,当时假扮于慎的人不是他。”

她的目光在罗文华与祝守恩二人之间逡巡,这两人当天必然参与了尸体的运送,假扮于慎的人,当然就是他们其中一人。

事已至此,似乎再争论揽罪已于事无补。祝守恩与罗文华二人颓然跪地,一言不发。

君瑶正欲继续说下去,却听赵柏文冷斥道:“你一个刑部的低级官吏,竟知道得如此之多!”

君瑶稍稍一愣。

明长昱也在此时缓缓开口:“如此简单的推论,只需稍稍思考就能知道。与她是刑部的人有何关系?”他睨着赵柏文,冷声道:“证据线索如此明了,难道赵尚书还想不通其中的关联?”

赵柏文面色一青,哑然结舌。

明长昱失笑:“赵尚书既然想不通如此简单的事,那就该由知情的人继续解释。”说罢,他看向君瑶。

君瑶微微点头,继续道:“其实这其中的原因的确简单。因为当时想要完成嫁祸,就必须确保赵世祺会按时到凌云书院,必须确保他会进入库房之中,还要保证他与于慎的尸体关在一起,并在之后被人发现。”

她转头,在人群中找了找,李青林已经站出来,向皇帝行礼道:“皇上,在案发之前,有人在微臣桌案上留下一封匿名检举信,信中检举工部司赵世祺利用职务之便,为从凌云书院的工程中克扣钱财,买办大量次等木材与石料,并用往年工程所剩的陈旧木料石材充当高品质木料石材,且凌云书院在建造过程中,出现大量问题,赵世祺都视而不见,为图谋私利大肆隐瞒,连实际雇佣的工匠人数,他也作假欺瞒。微臣看到信件之后,立即带人前往凌云书院巡查。不料此事却被赵世祺知晓,他为阻止我巡查,并掩盖凌云书院诸多问题,也紧随我之后,到达凌云书院。”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有人心底更是嘲讽戏谑不已。本以为先查赵世祺被嫁祸一案,就能拖延时间,给赵世祺一线转机,却不想兜兜绕绕,还是逃不过赵世祺贪污勾结牟图私利的罪状!

在一片震惊纷乱声中,赵柏文再一次挺身而出,苍老沉闷地说道:“赵侍郎说的检举信在何处?既是匿名,又如何证明信件的真假?如何证明信中所说一定是真?”

面对露出慌乱的赵柏文,明长昱温和地笑着道:“赵尚书,此刻是在审于慎被害之案,至于检举信之事,还是留待审问赵公子贪污之案时再详细审问吧。”

此时有人附和道:“若检举信的内容有误,为何赵世祺会即刻赶到凌云书院,难道不是做贼心虚?”

在朝为官的,有几个是彻底干净清白的?其实在陆卓远说明诉状检举控告赵世祺时,就有不少人心里门清,只是处于观望之中,不会妄言妄动而已。而今日这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已经让赵世祺贪污等事成为人们心中认为的板上钉钉之事。

雪中送炭的人少,墙倒推者众。起初一些与赵家交好的人,此时也不敢在轻举妄动了。

而接下来,君瑶还将继续推案。

“赵世祺已经按照他们的设计进入了凌云书院,接着就是让他进入库房,与于慎的尸体呆在一处。”君瑶说道,她看着李青林,问道:“赵大人,当时你巡查凌云书院,为避免有人从中动手脚,命人将书院里外看守起来,不经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可对?”

李青林微笑着颔首:“是。”

“所以赵世祺要入书院时,你只允许他单独进入?”君瑶问。

李青林点点头:“正是。”

君瑶说道:“所以正是如此,也方便了有人将赵世祺引到库房之中。”她转而看向陆卓远,说道:“当时陆卓远也在书院中,也在书院各个楼阁巡查,想来他正是借着这个时机,与赵世祺说了什么,将他引入库房之中。”

于是众人齐刷刷盯向陆卓远。

陆卓远讥讽一笑:“赵世祺修缮华阳园,因自己贪污给书院留了许多问题,一查就能查出来。他本想带人入院先掩盖一番,没想到赵侍郎大人只许他一个人进去。我趁着他一个人时,暗中告诉他库房的房梁是陈年旧木,虫蚀得厉害,轻易就会被发现,且赵侍郎很快就会去查库房。他心急之下,就先去了库房一探究竟,甚至还想让我替他阻拦赵侍郎。”

君瑶淡淡地问:“他入库房之后,库房的门就自动扣上,将他和于慎的尸体关在了一起?”

“是。”陆卓远的口吻暗带嘲讽。

真相逐渐浮水而出,但仍有疑点。刑部侍郎吴岱全神贯注地听着,适时问道:“库房的门为何会自动扣上?赵世祺入了库房后,难道没看见于慎的尸体?”

君瑶解释道:“吴侍郎有所不知,书院的库房位置较低,没有窗户,只有一道紧闭的大门,光线昏暗,若大门一关,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更何况,于慎的尸体特意藏在了库房深处的角落里,光线照不到,难以发现。赵世祺暗中入库房,定然不想让人发现,所以他并未将门大打开。然而库房的门很是厚重,只推开一少许,便会自动阖上。而且,有人事先在门上动了手脚,做了一个简单的门栓。这门栓安置在门内的右下角,门栓往下对应的地面,有一个小孔,只要门阖上,门栓就会松动落下,插销落到小孔内,将门从内关闭,从外打不开的。”

吴岱蹙眉,依旧觉得不对:“既然库房的门本身就是关上的,若门栓提前落下去,那赵世祺岂不是无法开门入内了?”

君瑶说道:“其实只需用很简单的方法,就能防止门栓提前落下。可用一张纸、或较薄的木板盖在地面的小孔上,待赵世祺推门而入时,门自然也会将地面的纸或木板推开,这样一来,等门自动阖上时,插销就会落到小孔内。亦或者用一根极细的细线,将插销吊住,这样插销就不会落下。这跟细线一端绑住插销,另一端穿过屋内的门栓,绕到门框外的锁环上。赵世祺推门时,细线断开,再等门阖上,插销也会自动落到小孔内。”

吴岱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跪在地上的陆卓远却是略带惊讶地看了眼君瑶。

君瑶迎上他的目光,说道:“赵世祺终于和于慎的尸体困在一起,你就立刻通知了赵侍郎。一来,你可以让赵侍郎和侯爷以及其他的人,都亲眼目的赵世祺和于慎尸体共处一室的事实,二则,你可以率先带人破门而入,将事先布置好的门栓之类收好。”

至此,于慎死亡案件与赵世祺被嫁祸之案,算是水落石出。

君瑶向皇帝行礼,自行退到后头,垂首肃立。

明长昱越过重重人影,看向她清立于鎏金银芒日色中的身影,心绪似水如光,无声的激荡起伏着。须臾之后,他平静地收回视线,简单地总结案情:“祝守恩以琴弦勒死于慎,其同伙陆卓远、罗文华帮其掩盖罪行,设计嫁祸赵世祺。”

事实真相明白清楚,祝守恩、陆卓远与罗文华三人再无可辩解。

祝守恩跪伏上前,重重地磕头,哀求道:“皇上,此事因我一人而起,凶手只有我一个!陆卓远和罗文华也是因正值义气,不愿看我受辱才为我出此下策,我愿一人承担重罪,请皇上从轻处罚他们二人!”

自杀了于慎之后,他日夜难安,那一夜的一切就如梦魇、如跗骨之蛆紧紧地纠缠着他。他想不通于慎为何偏偏要在那时候来炫耀,想不通为何于慎会夺走原本属于他的官职,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如恶魔一样,拆了琴弦将于慎勒死。

于慎咽气之后,死不瞑目,双眼死死地瞪着他,鲜血染红了他的琴弦。他内心惊恐茫然,看着屋内的狼藉不知所措。然而此时罗文华与陆卓远破门而入。

祝守恩踉跄着,紧紧地拽着那根染了血的琴弦,跪倒在地,失声道:“我杀人了……我杀了于慎。”

罗文华苍白着脸,立刻将门窗全部关紧,快步上前去探于慎的鼻息。

祝守恩浑浑噩噩,崩溃地撑着起身,颤声道:“我……我去报官,我去自首,我不能连累书院。”

罗文华立刻抓住他:“祝兄,你疯了,你若是自首你就完了!你可想过你的母亲和幼妹?可想过辛苦教导你的夫子?若你真杀了人,书院上下还如何洗清得了?”

祝守恩早就神魂聚散,六神无主:“可我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的人是于慎!他早就该死!”罗文华说道,“你我二人同学多年,我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毁了。”

就在此时,陆卓远也低声开口:“这里只有我们三人,筹谋一番,只要我们不泄露,没人知道真相。”说罢,他开始布置一切,清扫学舍,安排罗文华假扮于慎,毁了尸体上的琴弦勒痕,准备工部的木材,写好检举信,引赵世祺入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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