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瑶心中掀起涟漪,雀跃又欣喜。积郁了许久的疑惑终于或可解开,她激越难说,依旧将喜色掩于眉眼之下。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该换一种角度来想。起初推测有人给赵无非下药时,她一直以为是有人将药下到了赵无非的酒杯里,但此方法明显行不通。可若是那人熟知赵无非的德性,将药下到别人的酒杯里,而赵无非恰好又动用了别人的酒杯,自然就喝下了带着安神粉的酒。
当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本以为很难解开的谜团,此刻忽而开朗,突然觉得月色与清风都明净起来,恨不得立即将这线索告诉明长昱。
这日发生的事纷繁复杂,贾伯中死亡后,又与明长昱游船查案,还未尽兴,就被叫去县衙,让赵松文在她眼前演了一出戏,最后还将苏德顺给杀死。
此时放松下来,君瑶的身体也苏醒过来,腹中唱起空城计。恰巧马车途径一家烤饼摊子,李青林吩咐车夫停了车。
他掀起车帘,递了一锭银子出去,烤饼店的店家立刻双手接过,快速而熟练地摊起饼来。君瑶也不客气,直接跳下车,吩咐店家多往饼里加个鸡蛋,多加些鱼肉。
店家连声答应着,君瑶兴致正浓地站在一旁看着她烤。
“还需要加什么?”李青林不知何时下了车,站在她身旁轻声问道。
君瑶摇头,指着店家正在摊的饼,说:“你可以吃这些吧?我让店家给你烤的。”
李青林幼时过得清苦,离家很远的地方有买饼的,即便这普通的饼廉价易得,他却不敢多花一分钱去买。仅此一次,他替一位公子写了一篇文,得了几个钱,渴盼地买了一个饼,带回去与母亲分食。那时母亲看他的眼神,复杂得他难以形容。
李青林看着母亲吃饼,不过一张寡味的面皮,母亲也吃得香甜有味。他自己忍不住尝了一口,却觉得干涩寡淡,不过如此。而且吃过饼后,当晚就积了食,上吐下泻小半个月,吃进去无数药汤才渐渐好转。
自此之后,他再没碰过饼。谁知此刻君瑶竟让店家给他摊了一张。
摊贩旁亮着灯箱,将君瑶垂涎欲滴的模样照得生动鲜活。这样无边的夜色里,她的眉眼如此柔净鲜明。
鬼使神差地,李青林颔首说:“可以。”
“我也可以啊!”隋程也忍不住跳下车,挤身上前开始让店家烤饼,指着食材一个劲儿往里加,最后摊出的饼,比普通的饼大了一倍。
店家将饼做好之后,用油纸分别装好。
李青林握着手中冒着热气还烫手的饼,看了眼君瑶。她一手拿着一个,多向店家要了一份油纸,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份包好。
多出的一份,是帮别人带的?
李青林握紧手中的饼,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青林兄,”君瑶走到车边,见李青林还未上车,回头喊了他一声。
李青林重回车上,整个车厢里弥漫着薄饼的香味,君瑶与隋程两人已经开始大快朵颐。李青林低头轻轻咬了一小口,眉头稍稍一蹙。
这繁华竞逐的河安城,连街边的一块饼也是滋味饱满口感丰富的,与幼时吃的那块干涩的饼大不相同。李青林本没什么胃口,见君瑶吃得香甜,脸颊因含了食物而鼓起,他也有了些兴致,到底把手里的饼吃了大半。只是到底体弱,脾胃不好,何三叔并没让他吃太多。
坐落在城边角落里的关家院子很快到了,车马停下时,李青林就发觉这里看似稀疏,实则戒备严密,倒也不担心会遭人暗算遇到危险。
君瑶与李青林道别,临进门前,他叫住君瑶:“阿楚,若案情上有何疑问,可随时找我。”
对方如此爽快,君瑶自然也点头应下。
这光景,时辰也不早了,周遭院落也即将入定,偶尔传来几句说话声,点点灯火也渐次亮了起来,在屋檐树梢中摇曳生辉。目送李青林离开后,君瑶与隋程入了院子。隋程自然第一时间去找他的小狸猫,他烦闷了一整日,巡查水利,又看了贾伯中死亡现场,入了夜还要去问案,一肚子苦水没处倒,正好把小狸猫抱在怀里絮絮叨叨地说。
君瑶自然不比他轻松,拖着一身疲累,朝自己房门走。刚伸手推门,竟发现自家房门半掩着,顿时心头一凜。她平日出门都会将门关好,院中的人也不会无礼不请自入,这里守备严密,外人也不可能进的来。她心念几转,甚至怀疑是隋程的小狸猫把门拱开进入玩过。
不过就算门被打开了,也应是没有危险的,否则这院中的随侍,甚至章台李枫等人难道没有察觉吗?犹豫一瞬之后,她就推门而入,借着点模糊的光摸到床边,倒头就躺在枕头上。
这一趟,霎时感觉不对!为何床褥有些温热,被子也像是被人动过。她惊得就要挺坐而起,身后有人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腰上。
君瑶下意识往枕头底下一摸,那里藏着一把匕首,可手伸进去,匕首没摸到,反而摸到一只手,这只手轻轻一探,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她原本有些紧张惊恐,被这只手握住之后,高高悬起的心悄然平静下来。这人的手她统共没碰过几次,但只要一碰到,他总会先抓住她的手指,再往她手心轻轻一勾,挠痒痒似的,别具一番风格。
她侧身往身后一看,果然见明长昱长身侧躺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头一回见着这么心急的人,一上来就抓着我的手。”他倾侧着身,唇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脖子。
君瑶一声不吭,抽回手翻身下床,点亮桌上的灯盏。
明长昱没事人一样,风光霁月地笑了笑。他和衣而卧,躺在铺好的外套上,其实并未沾到君瑶的床,连枕头也未触碰,而是曲肘为枕。他睡眼惺忪,长发微乱,露出平日难以见到的疲惫,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自持着最后底线……
君瑶的心如清风掠水,泛起层层清澜,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欲言又止。
作者有话要说: 明长昱:我可以上小幺的床了,是不是更近了一步?
今天只有一更,明天见!爱你们!
第149章 李代桃僵
明长昱起身,收好铺在床上的外套,走到案前坐下。与君瑶在石桥分别后,他便预料会出事,探听消息的人回禀后,他也没设法插手干涉,而是到关家这院中等候。
隋程的人不敢怠慢他,他独自在院中坐着也难处理事务,便把办公暂挪到了君瑶屋中。她房屋陈设相当简单,没有丝毫多余之物,倒是让他心无旁骛,处理办事效率很高。待到天色沉沉,君瑶还是没有回来,他又在房中走了走,困倦就这样袭上头来。于是他和衣而卧,躺在君瑶的床上,本打算小睡,竟不知一趟就成了熟睡。这样睡得倒是安心,只是心疼她的床太冷硬,改日要为她换更柔软舒适的床褥。
君瑶见他熟门熟路地为自己斟了茶,强自收起杂念,将县衙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杀了苏德顺,这下该如何是好?”君瑶问。
“无妨,”明长昱将茶盏一放,“赵家如今越是疯狂,就越容易露出破绽,离覆亡就越近。”他轻轻捻着杯盏,说道:“他今日有此一举,本想就此让案子了结,不让御史再查下去……越是欲盖弥彰,越是说明赵家、赵无非有问题。他赵家与官商勾结那些事,难道会因为一个苏德顺的死而消没吗?”
“可他已经上奏了,”君瑶说道,“他既早有准备,此刻奏书恐怕已经入京了。”
“没事,”他安抚地看着她,为她倒了一盏茶,“赵松文他死都不会想到,他有一个巨大的把柄握在我的手中。”
</div>
</div>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