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瑶有些恍惚,他方才凝睇的眼神似专注,也似灼热,这让她不由有些失神。只待他出声询问,她才催促自己,敛神平静下来。
几乎只有迟疑了一瞬,她便清晰地说:“周家人当中,有几人是值得怀疑的。其一是周齐云,他近些年的风头逐渐胜过周齐越,可身份依旧不是嫡长子。若周齐越没了,最大的受益人便是他。其二,是花匠曾。目前来看,他虽然没有动机,却是最有可能掩埋周齐越随从尸体的人。莲花池平日里只有他接触得最多且最熟悉,若他想将尸体藏在池子的淤泥中,是最容易的。其三,我还怀疑阮芷兰。”
说到此处,她微微蹙眉,似有些犹豫。
“你怀疑阮芷兰与周齐越之间有问题?”明长昱洞悉了什么。
君瑶微微点头:“我从隋大人处得知,周齐越与阮氏曾经感情不错。可从今夜的情况看,哪怕周齐越十天半月不回,阮氏也不怎么关心。”
明长昱蹙眉:“仅凭这些,无法确认阮芷兰就有嫌疑。她与周齐越的过往,我也了解一二,我会派人去俞洲打听。”
她轻轻垂眸,说:“除此之外,还请侯爷查一查,唐延和周家是否有什么联系。”
“好,”明长昱不假思索地答应。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真相或许已不如起初猜测的那般简单。
得知唐延死讯时,他推测过唐延之死或许与朝中势力变动有关,也或许是唐延身后的人想要杀人灭口。可如今周家被牵扯进来,要么说明他推测得不准,要么就是有人利用周家的事,设计了这场命案,来掩盖唐延死亡的秘密。
可如若唐延并没有死呢?这一切又该作何解释?
所以君瑶的想法是可取的,调查唐延与周家的联系,或许能顺势找到暗藏的原因。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明长昱问。
君瑶说:“先查一查花匠曾吧。”
明长昱轻笑:“嗯,不错,柿子要挑软的捏。”
的确,所有嫌疑人当中,花匠曾是最容易查的。君瑶也正是看中了这点。
她暗暗乜了他一眼,咬牙道:“花匠曾要查,其他人也要先派人看着才行,以免在查案过程中,他们暗中做什么手脚。”
“说得有理,明日你来大理寺一趟,可了解花匠曾的具体情况。”明长昱见她隐忍着不悦,微细的表情灵动可爱,不由笑意更深。
“隋程是个不靠谱的,你可想换一个上司?”他轻声问。
君瑶愣了愣,只能无奈轻叹。当初选择靠隋程入刑部,有巧合也有筹谋。而如今她还未完全在刑部站稳脚跟,突然要换上头的人,难免引人注意。隋程虽然不靠谱,但胜在刑部的人大多不把他放在眼里,如此反倒更安稳些。
见她不语,明长昱说:“不如到大理寺来?”
她再次怔了怔,说:“多谢侯爷好意,隋大人是个体恤下属的好人。”
明长昱轻哼一声:“既如此,你想靠他接触案子,怕会有些曲折。”
以隋程懒散的个性,让他查案还不如让他养猫。
君瑶眨了眨眼,还未说话,就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快速靠近。
循声看去,见隋程骑着马,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拿着胡饼,满脸笑容地跑过来。
君瑶还未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一个胡饼。
这胡饼外皮焦脆,热烫十足,内里包着多汁鲜嫩的肉馅,香味伴着热气腾腾地往外冒,勾得人垂涎三尺。
君瑶早已饥肠辘辘,立刻大大咬了一口,脆皮包裹着嫩软入味的羊肉,咬一口十分满足。
“我就买个饼的功夫,你们就走这么远了。”隋程也给了明长昱一个胡饼,埋怨地看着他。
“公主呢?”君瑶问。
隋程咬着饼,含糊不清地说:“回府了。”
他本想邀请公主一起来吃胡饼,月下柳林,一□□好的人吃着美食,定然十分自在,永宁公主面色不冷不淡,给了他一个冷脸调转马头轻哼一声:“我懒得奉陪周旋!”
明长昱略微嫌弃地将胡饼用油纸包起来,看着隋程说:“大司空今日在朝中问我你近日的表现。”
隋程浑身一僵,“你……你说我坏话了?”他艰涩地咽下一口饼,说:“侯爷,你也知道,我根本不是当官查案的料,我这辈子,只想好好养猫,我知道自己不济,大不了一辈子和猫一起过了。”
明长昱欲言又止,气结片刻后,才说:“自己不会,善于用人也很好。”
隋程恍然大悟:“是,阿楚就很好,今后的案子就靠他了。”他拍了拍君瑶的肩膀,说道:“阿楚,这案子我交给你,全力去查吧,若是查明真相,我上书圣上,让他提拔你。”
“多谢大人,”君瑶嘴角微微一扬。
“不谢。”隋程很豁朗,“我是很重视人才的。明日我就给你一份手书和令信。”
这么一来,解决了君瑶当前的阻碍。今后查案,至少可以搬出隋程来,也更名正言顺了。
第72章 赏花赏人
翌日清晨,隋程果然给了君瑶手书和令信,自然有了查案的名头。
唐延一案,因牵连到皇家血脉永宁公主,已完全交由明长昱负责,周家的案子与唐延一案错综关联着,自然也归了大理寺。
金芒笼着晨雾,蔚蓝色天空,映衬着气势恢宏的京城。不过片刻光景,雾散云开,气象变幻,犹如京城内里涌流的暗潮。
君瑶去刑部点了个卯,便不紧不慢地前往大理寺。
时辰尚早,北方的宫墙还染着金色,与京城琳琅鳞次的屋舍交相辉映着,磅礴与繁荣并存,威严与民风交融。君瑶估摸着时刻,此刻明长昱大约还在早朝,便寻了一处店子吃早饭。
这店子外人潮络绎不绝,店内人声鼎沸,食客谈笑风生,生意也颇为兴隆。君瑶来了兴致,听了些七七八八的流言笑语,只当暂做消遣,也未放在心里。
京城的风味与蓉城颇不相同,习惯之后,倒也吃得津津有味。消磨了片刻时光,预计明长昱快下朝,君瑶便往大理寺走。
到大理寺后,与门口守卫通传一声,君瑶便入了华堂。
明长昱已换下朝服,只着一身清爽直,简雅如清透儒生。听闻脚步声,他稍稍起身,对她招手:“来,过来看看。”
君瑶绕过桌案,只见他身前已理出几份卷宗,有唐延的脚色,也有从户部调出的花匠曾的资料。
唐延虽未正式授予官职,可也在前大理寺卿许奕山手下做事,归大理寺管理,自然是有脚色的。这脚色,便是官吏的履历,脚色之中,需得写明官吏个人的家庭情况,以及社会关系和立场,是查看官吏档案的重要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