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长昱轻轻“嗯”了一声,便无言语,静静地睇她一瞬。
君瑶只当他在应自己,便未多想,转而继续往前走,“如果凶手真出自潜火队,或可比对。”
明长昱也难得随她思绪,轻声道:“此事简单,潜火队的人所佩戴的腰牌都有记录,只需察验谁的腰牌有损,再拿碎玉比对就好。”
君瑶心底一喜,说道:“我有一位朋友,他也深谙刑狱之道,比对痕迹纹理,也颇有经验。若是将此线索告知他,或可有其他进展。”
“你说的可是捕头李枫?”明长昱淡淡的,“就算要比对,也需有可疑物证才行。此事我会让人去办。”
权衡之下,当然是侯爷手底下的人办事方便得力些,可君瑶心念着李枫,私认为这是他出头的机会,便说道:“李枫是蓉城人,又最早接触知香舞姬的案子,侯爷不妨让他出些绵薄之力。”
她的小心思不用猜,全写在脸上。明长昱眯了眯眼,欣然应下:“如此也好。”
时辰尚早,君瑶沿街散步,融入绮丽绚烂的蓉城夜景中。
明长昱行于她身侧,脸色略微疏淡。他本想体察这蓉城风情,本想与她同游夜景,可惜她满心的案情,丝毫不将他放在心上。
“此案了结后,你打算如何?”他不知为何,便随口问了。
君瑶听得有些模糊,怔忪一瞬,反应过来后,不明他话中深意。
如何?还能如何?
自然是从此别过,江湖不见。
他是霁月朱门中的人,而她只是一介寻常女子,云泥之别,从此别后,怕是永无相见之时。
她微微勾唇,轻笑:“自然是回家。”
“回家?”明长昱声音略沉,“寄人篱下,何以为家?”
君瑶心头一沉,这人说话不是让她不知所措,便是让她无话可说。
幼时不谙世事,外公对自己好,便当外公是亲人,便把外公家当自己家。如今年长,看会了脸色,便知晓,外公家,除了外公是真心疼爱她,其余人都当她是外姓人。
如今外公年已经去世,已经无法庇护她,她似乎也不便在楚家久留。
她从来不求谁的庇佑,她自有打算。可惜……还需要一个契机。
“君瑶自有去处,不劳侯爷操心。”她不喜不怒地说道。
与这丫头相处久了,明长昱也识得她有几分脾气。她虽会怒、会悲、会羞愤、还会腹诽,但大多时候,都是隐忍的。就连对他的疏远,也是克制的。
“倒是合我心性,”他轻笑,语调轻,尾音上扬,忽而话音又一转,“我与楚家有几分渊源,你若是……”他声音一顿,又暗哂:“罢了。”
以她的心性,可会在乎侯门的这点渊源?只怕会避而远之。
君瑶只当没听见,牵着马继续走。她是真喜欢这匹马,马缰拉得不紧,怕把马拉疼了,一路上时不时关爱一番,摸摸马鬃。
明长昱自然也能发觉,便说:“这匹马,是我府上的战马所出,尚且年幼,还好驯服。若你破案有功,便将此马赠与你。”
君瑶心头一喜,明眸映于灯影,明亮如星。她倒是大方利落,立刻道谢,让马认主了。忽而她面色微凝,沉声道:“它跟着我太屈才了,不如暂借吧,侯爷你离开时,将它带走。”
明长昱颔首:“如此也好。”
他稍有悔意,不该出言将马送给她。既是终有一别,又何必让她徒生留恋?
欣喜之余,君瑶想着为马取个名字,她摸了摸马鬃,说道:“我看你浑身枣红似锦,皮毛润泽发亮,四肢矫健,身形流畅,眼神清澈,便叫你枣泥糕吧!”
明长昱唇角一抽,冷冷道:“它叫赤电骢。”
君瑶嗤然,捧腹轻笑,“侯爷,你知道赤电骢用蓉城话来念,听起来像‘吃点葱’吗?”
不是枣泥糕,就是吃点葱,脑子里除了案子,就是吃食。
明长昱无奈,既然借给她了,就暂且随她罢了。
君瑶若有所思,觉着枣泥糕有点拗口,又改名为“小枣”。
她牵着小枣,到了衙门外。
衙门外悬着两盏灯笼,守卫还在,门内依稀可见灯火。这样看来,李捕头李枫或许还在里头。
第18章 口头婚约
李枫这几日为舞姬的案子忙得焦头烂额,没空回家,睡在衙门,夜晚得到线索,也会星夜奔出,赶赴查案。
君瑶带着明长昱熟门熟路地进了门,李枫已收拾妥当,在正厅与她相见。
乍见君瑶身后还有个男人,气度不凡,举止清贵,李枫有些诧异。
君瑶神色自若地说道:“这是我新结识的朋友,可信。”
李枫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弋一瞬,便对明长昱说:“请坐。”
明长昱入座,有衙役上了茶点。
茶盏粗糙、茶水苦涩,却非常提神,李枫喝下半杯,便问君瑶:“你为何在蓉城?这么晚了,不回水清镇?”
君瑶抿唇,“一言难尽。”她简明扼要地将这两日的事说了一遍,“郡守府嫡女唐茉死后,与其中一位舞姬一样,被割去耳朵,我就想来你这看看,是否有新的线索。”
李枫眉头一皱,脸色苦了起来,“我在蓉城办了好多年案子了,就没见过这么邪门的。杀人也就算了,还割掉五官。若这凶手能杀害郡守府的小姐,只怕不那么好查。”
君瑶问:“你可查过长宁街失火时出现的那些人?”
李枫摇头,“查是查了,但当时人多混杂,一一排查下来,也难以推断出线索。”
君瑶抽了一旁的笔,沾了墨,铺上纸,快速回忆着,慢慢绘出杨少邻腰牌之上的螭吻图纹。
她将墨吹干,把画递给李捕头,“你可还记得这图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