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瑾心有余悸,低声道:“奴婢当时看见鬼,也吓坏了,小姐又昏过去,奴婢就尖叫着喊人。当时在附近掌灯的小厮也跑了过来,看见鬼,都不敢进假山。后来不知怎么的,惊动了护卫,还有周围值夜的丫鬟小厮婆子们,待护卫就去假山里了,不明所以的小厮丫鬟们也进去看热闹。奴婢顾不得其他,带着小姐回来,请了大夫来为小姐看病……”
她只记得混乱中,假山附近瞬间一片哗然,平日里幽静的地方,陷入混沌嘈杂,不少人得了或得了命令,或自己好奇,都纷纷从各方涌了进去。
君瑶若有所思,抓住敏感关键,“从看到厉鬼,到惊动人进假山,大约多长时间?”
阿瑾转动眼珠想了想,“很快,不到不到半盏茶时间吧。”
也就是说,比君瑶与明长昱进入假山还快。
君瑶蹙眉,“有人假山营救后,厉鬼还在吗?”
“听说是不在了,”阿瑾也很讶异,“奴婢听其他院子的丫头们说过,厉鬼出现的时间很短,护卫们进去时,什么都没有。只看到二小姐躺在血泊里,耳朵……耳朵都被割掉了。”
时间这么短,凶手如何快速逃脱?
君瑶不及思索,又斟酌着问道:“不知唐大小姐,对唐茉小姐被害一事,有何看法?”
唐菀轻垂眼眸,默了一瞬,轻声道:“能有什么看法?都是自家姐妹,她被害,我自当伤心。”
“是呢,”慧姨娘插话进来,“莞儿心软善良,平日里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得知唐茉小姐被害后,她食不下咽,还让人去佛寺求经祈福。”
君瑶淡笑,抿了抿唇,直白地问:“唐菀小姐觉得可疑吗?比如,是否知晓唐茉小姐接触过什么人或事?”
“抱歉,我并不知晓。”唐菀摇头,“或许,姑娘可去问问唐茉妹妹的贴身丫鬟,她们更清楚。”
话音刚落,阿瑾便轻哼一声,“小姐,你这么护着她做什么?二小姐平时那么欺负人……”
“阿瑾!”唐菀声音凌厉,“你胡说什么?”
君瑶看向阿瑾,“阿瑾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阿瑾堵了嘟嘴,说道:“二小姐仗着自己是嫡出的,总是明里暗里给我们难看,甚至还骂过小姐和姨娘,还不允许公子娶妻……”她生了埋怨,一口气接着说道:“红叶,还有芍药,哪个不是经常被二小姐责罚苛待?要奴婢说,这府内,憎恨二小姐的人,其实多得是……”
慧姨娘脸色阴沉,“阿瑾,你出去!”
阿瑾微微一怔,噘着嘴出了门。
慧姨娘转而轻笑,“小丫头不懂事,君姑娘千万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君瑶不置可否,轻声问道:“我听闻,案发当晚出现的厉鬼,与伺候过慧姨娘的丫鬟雪茹极其相似。不知慧姨娘,可否将雪茹的事情告诉我。”
慧姨娘抬手拂了拂鬓角发丝,叹声道:“雪茹的确是我的贴身丫鬟,因她言行无状,得罪了二小姐,大小姐便将她关了几日,谁知她突然病重,没挨过就去世了。我体恤她跟随我多年,为她安排了后事,妥当地葬了。”
“不知她如何得罪了唐茉小姐?”君瑶问。
“此事还得怨我,”慧姨娘面有愧色,“那日我突然想吃荸荠,雪茹便去湖里为我采摘。她弄了一身泥水,遇见唐茉小姐,不小心将泥水甩到唐茉小姐身上,所以……”
君瑶抿着唇,忽而想起幼时自己也爱吃荸荠。荸荠成熟时,兄长下水挖采,母亲淘洗干净,削掉皮,漆黑粗糙的荸荠,便焕然如雪珠般。
她记得,那时的水,很凉。
兄长也总爱笑她是贪吃小猪。
“荸荠啊?”她神色淡淡,“我也爱吃。”
慧姨娘轻笑,“可巧,我生于江南,从小吃着荸荠长大,若姑娘喜欢,今后我让人给你送去。”
“多谢,”君瑶面色如常,“我自小在田间野惯了,偶尔也会自己挖荸荠吃。”
“……是吗?”慧姨娘唇角轻轻下沉,忽而又勾起笑来,“姑娘真是天真可人。”
君瑶一笑,眉眼弯弯,乖巧无害的模样,她又问:“雪茹可还有家人,或者有什么亲近的人?”
“没有,”慧姨娘回忆一瞬,确定地说道:“她自幼便是孤儿,被人牙子卖来卖去的,哪儿知道自己是否有家人?我前些日子,见她年龄大了,想与她婚配,可她拒绝了,说是宁愿老死,也不嫁男人。想来是幼时被人牙子折磨,已经畏惧了。”
“如此,”君瑶明了,她默然片刻,又道:“冒昧问姨娘一句,唐茉小姐遇害时,你在哪里?”
慧姨娘说:“我已入睡。”
“可有人证明?”君瑶问。
慧姨娘迟疑地点头,“没有,当时房里就我一个,丫鬟们都歇息了。”
暂且将心头的疑惑问完,君瑶便告辞离开。
正要出院时,阿瑾匆忙忙从屋内跑出来,低声询问另一个洒扫丫鬟:“我记得姨娘有颗夜明珠,刚才我整理时没看见,你瞧见没?”
“没有,”洒扫丫鬟说。
阿瑾也没再多问,转身又入了房。
君瑶也出了院子,朝唐茉所居的地方而去。
如今案发过程,基本查探清楚,接而便是查看唐茉身边的人。
凶手能将时机把握得如此准确,定然是对唐茉非常熟悉。
自君瑶说过,红叶是重要人证后,郡守府的人也没再为难她。她依旧住在唐茉的院子里,守着自己那间简陋偏僻的屋子。
红叶蹲在屋檐下洗衣裳,一件件华服锦衣,她洗得很仔细
红叶能天天与锦衣华服打交道,可自己却从未穿过一件名贵的衣裳。她只是一个乐观简单的奴仆,无父无母,自幼便被卖到大户人家,一生命数,全系在主人身上。
见到君瑶,红叶非常高兴,暂时放下手里的活,浸湿的手在衣摆上蹭了蹭,便走向君瑶,“姑娘!你怎么来了?”
君瑶环顾一圈,没见到芍药,问:“芍药呢?”
红叶说:“院子里的人都被夫人唤去为小姐守灵了。”她有些失望,又道:“夫人嫌我不吉利,又护主不利,不让我去。”
“不去也好,”君瑶轻声说,“守灵其实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