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芬顺着对方沾满污泥的腿看下去,手电光芒一晃,恰好让她看见对方细小脚踝上方一点的淤青。
淤青呈环形,将她的腿缠住,应该是被类似绳子一样的东西勒出来的。
翠芬动了恻隐之心,然而理智尚存,并没有当场答应。
她攥紧了垂在腿侧的拳头,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你是哪家的孩子?翠芬姨今天不舒服,这样吧,我给你爸爸妈妈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好不好。”
“翠芬姨,你背我回家吧。”小女孩儿像个复读机,除了这句不会别的。
翠芬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谁会这样突然出现,谁又会在出现后这么执着于跟着她回家?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慌乱,脑子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往前方跑去。
“背我回家吧。”
“背我回家吧。”
“翠芬姨,翠芬姨……”
“你不想背我回家吗?”
甜甜的童音到最后变得扭曲尖锐,如影随形,让翠芬惶恐不安。
可最让她惊惧的是,她脚下的路怎么也跑不到尽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附近突然传来犬吠声,那犬吠由远到近,直至一条黑狗从草丛中冲出来,站在她脚边冲着她身后吠叫不止。
那一瞬间,翠芬陡然察觉,天色仍旧是擦黑的状态。
而她所在位置,与当初歇息的位置相距百米,只是自己面向的不是家的方向,而是反面。
如果没有猜错,她刚刚是遇到了鬼打墙,一直在原地来回走动。
要不是这条大黑狗的出现,她或许会失足跌进湖里,或许会被活活吓死。
旧事已经过去很久,重新提起,翠芬依旧头皮发麻。
看出她的害怕,陈岭安抚道:“都过去了,那小女孩儿后来没出现吧,说明她早就投胎转世了。”
“那小女孩儿……是……是村里申德平家的小闺女。”翠芬摸了摸自己浮着鸡皮疙瘩的胳膊,轻声说,“那天快到家的时候,有人拎着东西匆忙从我家旁边经过,我顺口问了一句他们去哪儿。“
“他们说,申德平的的小闺女被水淹死了,下午刚从蓝湖水底捞起来,帮忙过去准备丧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就想起了在湖边遇到的小姑娘。我立刻就赶回了家,吃了药,平复了心情,我壮着胆子去了申德平家,进门就看见一具沾满黑色淤泥的尸体……”
“艹!”吴伟伟听得起劲,啃桃子的时候把牙给磕了。
他说了声抱歉,抹了把嘴,心里有点发毛,“翠芬阿姨,那然后呢?”
“人家新死了女儿,我不知道该不该把撞鬼的事情说出来,就回去找我丈夫商量。”翠芬苦笑,“你们也看见了,他根本不信,还说我太迷信。”
陈岭觉得好笑:“可村长还说过喝了蓝湖水就能了却将死之人的遗憾,这也算是迷信吧。”
翠芬撇嘴道:“自从当了村长后,整天就知道捧着毛概看,对迷信一类的东西越来越不信。”
“对外,他附和村民们说蓝湖水是老天爷的馈赠,转过背就说他们不懂科学,说水里肯定有特殊物质,是现今科学手段无法查出来的。”
说到这儿,翠芬姨无奈地摇头,“我当时听了他的话,就没把事情说出来,只是过去帮忙准备丧事的时候,给多烧了点纸。”
“自那之后,我其实还看见过一次申德平家的小闺女,大概是在半个多月后,她像影子一样在湖边飘荡。”说着说着,她的语气忽然松快起来:“再后来,她可能消失了,我再也没看见过。”
吴伟伟好奇问:“翠芬姨,你不怕吗?”
“第一次遇见时真的很害怕,但渐渐的就好了。”她笑了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个故事一直盘亘在陈岭的脑海中。
从翠芬的描述中可以得出,小女孩儿死后与申大壮的爹一样,死后没有去投胎,一直在村子里徘徊。
是什么让他们变成鬼留了下来,是因为他们都喝了蓝湖的水吗?
还有那四个同时被淹死的半大孩子,到底是什么拖住了他们,让他们一个也没能逃掉……
思索间,不知不觉到了申大壮家的小楼。
吴伟伟指了指自己的脚:“我脚不方便,住一楼。”
申大壮家的房子就三张床,一张在底楼,应该是给腿脚不方便的老人准备的,另外两张在二楼的两间卧室里。
吴伟伟选了一楼,陈岭便直接拉着老祖宗上了二楼。
推门进去,一眼就能看清全貌。
里面一张傍晚刚被收拾干净的双人床,一个没有镜子的床头柜,一张椅子,齐活。
这间屋子是江域收拾的,床上摆着两个枕头,铺着很有年代感的毛巾质地的鸳鸯枕巾,垫在下面的床单上,绽放着一朵暗红色的大牡丹。
陈岭坐在大牡丹的花瓣边缘,两条腿晃在床边,“江哥,我们是不是还得去挑水回来洗漱啊?”
江域沉默片刻:“我去。”
陈岭哪能让自己男人可怜巴巴的一个人去打水,急忙下床重新穿上鞋,“我跟你一起去。”
吴伟伟也在发愁洗漱的事儿,正想着要是楼上两人都捡懒不动,他今晚也不洗了,脏一晚上又不是掉肉。
刚坐到床上,准备给自己贴膏药,旁边的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很快,陈岭来敲门:“我们去挑水回来洗漱,你在这儿老实呆着,等水烧好了我再给你端进来。”
吴伟伟一脸感激:“陈哥,你太体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