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很难看?”贺缄淡淡道,“没有闪耀的身份,他和别的男人又有何不同?”
汤媛,“……”
“媛媛,走过去,仔细的看看他跪着的模样,然后头也不回的来到我身边,”贺缄重新对她伸出一只手,“我会忘记所有,一生一世只爱你……”
既没有问她为何偷圣旨,也没问圣旨的下落,更未提四皇子贺维。
只是第二次对她伸出手,让她自己抉择,是要相伴帝王宠冠后宫,还是与这个跪在雨中的男人苟活?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抱歉抱歉以及接受所有的批评和负分,全部接受
第238章
贺缄似乎有无限的耐心, 等待汤媛给这段感情做一个选择。也是她此生最后一个选择。
生或死,荣耀或屈辱。
谁让他,不管前世今生,满腔的爱与恨都只给了她。
那一方长跪雨中的贺纶应是感应到了什么, 微微抬起眼睫,目光凝结在那抹熟悉的娇影。似是有话要对她说, 喉结微微的动了动。
僵立的汤媛总算有所动静, 缓缓迈开第一步。
贺缄满意的勾起唇角, 目光欣慰。就该这样, 哪怕她是卑劣的自私的, 抛夫弃女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不管哪一种她,都不曾爱过他。
他没有她的爱, 但至少还有具带着心跳的身体,共度余生。
缠绵的细雨,随着淡淡体香的靠近,渐渐消失。
汤媛擎着伞立在贺纶对面,缓缓蹲下, 与他四目相对。
确实够狼狈的。
认识他这么久,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竟还是第一次,完全感觉不到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没有了危险气息的贺纶,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年轻男子呀,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他是一个格外赏心悦目的年轻男子。
贺纶平静的看了会汤媛,淡淡道,“你这般聪慧,应是不用我教你如何生存的。”
顿了顿,又道,“走吧。你明白的,我希望你活着……”他的脸上并无预期的沮丧和羞辱。
不过,这才是像他。
汤媛回,“臣妾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自是无须夫君忧心。”
臣妾?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正式自称“臣妾”。神色肃穆,如同膜拜帝王。贺纶心中一颤,瞳仁有火热的流光闪过,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汤媛自袖中掏出一方香帕,不紧不慢的擦拭男子额头的水珠,回忆道,“臣妾记得刚入王府的时候,您在书房给臣妾讲过一段前朝往事。汉太宗王齐与楚王争天下,发妻刘氏被俘,受困于楚界。幸而刘氏坚毅刚烈,隐忍而厚积薄发,终于熬过两年零四个月,最后与夫君儿女团聚。她是汉朝最贤德的皇后,皇太后……”
汤媛凝视着贺纶的眼睛,慢慢说着与此时此刻不怎么相关的话儿。
尽管无法准确的判断贺纶现在的心情,但她知道,机敏如他,定是瞬间领会了她的意图。
那些他从前无数次拿来引/诱她,而她却都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她正在朝他索要。
她终于醒悟了。
何谓自由?不是避开位高权重的人,也不是等他们开恩,放你归林。而是,自己,坐在了位高权重的顶端。
这些从前汤媛想都没想过的东西,在井里的时候,电光火石,突然就通透了。
贺缄领着她,走过长长的宫道,伫立于千百人中心,余光所及,无数人为那片明黄的龙袍折腰,畏惧……那时,她的心里似乎有一团渴望在破土而出。
还有什么,比权力更能守护在意的人,在意的一切?
为什么一定要纠结退路?明明她可以踩着一些东西爬的更高……
如同这后宫中的每一个女子,不管曾经多么清高,多么骄傲,多么柔弱,到最终,都成了皇权的俘虏。
贺纶看见了夺目的东西,在汤媛迷人的眸心熠熠。
她的选择就是他,竟不是贺缄。
她以汉太宗的发妻刘后……暗示自己与他。
她要他如汉太宗般,即使岁月漫长,恩情不再,皇后之位和万里江山的承诺,都坚如磐石。
不知道为什么。
自始至终都未曾慌乱过的贺纶,无端的感觉到了一点凉意,他开始微微慌了,却无从言说,只默默的凝望着汤媛。
前朝的刘后被俘前,大约也是与夫君长跪逃亡路上,二人依依惜别,置之死地而后生。汉太宗开国后,当即册封刘氏为后,刘氏长子为太子。哪怕君王身边已经有了美妾苏氏,哪怕君王把一生最纯粹的爱情都给了苏氏,引无数文人墨客惋惜流泪,也不曾忘却对刘氏的承诺。因此刘氏晚年每每忆起汉太宗,都会敬重有加,叹一声“真丈夫矣”。
“这世上再也没有空白圣旨了。”汤媛扬眉启音,“而夫君却有先帝的亲笔遗诏,乃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之人。将来,即便与京师为敌,也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岂是乱臣贼子所能比拟。何所畏惧,何所迟疑。臣妾,总有一日会与夫君团聚。”
她不信盛极多年的章家和荣宠多年的章皇后母子,会逃不出京师?
除非贺缄现在就杀了贺纶。
然而新帝继位,顾虑良多,断然不会愚蠢到立刻残害手足。
她从不曾轻易的相信什么,却毫无道理的坚信,贺纶,是一个不会背叛承诺的人。
经此一别,谁知道再相见时的光景,谁又能保证岁月匆匆,戎马厮杀的他,身边不会有温柔小意的美妾苏氏。但只要他记得,记得她是他的妻子,记得与她曾经有过的恩情,还有阿蜜,那么这后宫之中,她无所畏惧。
“阿媛……”贺纶的目中满是困惑,喃喃的唤了她一声。
那一边的贺缄似乎失去了耐心。察觉到主子的用意,始终垂首的陈三有抬眸看了看汤媛的背影,举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