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她脑子里另一个声音不断的重复,贺纶正在去京师的路上!
不,不碍事,萧文达不是已经追过去,定能在贺纶踏进京师之前拦住他。
可是拦住了又怎样?
驾崩的人是他父皇,纵使刀山火海,他也不能退缩,要不然还不被全天下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汤媛勉强打起精神,吩咐几个管事婆子下去准备孝衣麻服,撤下一应不合规制的摆设物件。
帝王大行,上至达官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同哀同悲,三个月内不得有管弦之宴,娱乐之事,皆着素服,忌嬉笑。
两天后,戴新月也得知此事,当下眉头蹙成一个疙瘩,“戴笙有两位不得了的朋友就在广宁卫,我这就回家知会他,不管好歹,总要有点势力在京师附近照应郡王,以备……以备不测。”
不管这样能不能解决问题,汤媛都因戴新月这番话,倍感欣慰,心窝暖暖的。 “阿月,替我向表哥道声谢。”
“谢什么谢,一家人,都火烧屁.股了。”戴新月一着急也顾不上什么规矩,匆匆告别汤媛,一径回家找戴笙。
兄妹俩买的宅子距离郡王府并不远,当时也是为了考虑串门方便才置办的,故而用不了两盏茶的功夫,戴新月就赶回了家。
却说她气喘吁吁跑进戴笙的院子,找了一圈不见踪影,抓住个扫地的小丫头问,“大爷呢?”
“回小姐,您前脚走大爷后脚就跟了出去。”扫院子的小丫头道。
“骑马还是坐车?”戴新月急忙忙问。
“坐车的,上了朋友的车。”小丫头并不认识大爷的朋友,但见有人以马车来接,便以为是生意上来往的伙伴。
这家伙最近也不知去了哪里鬼混,整日神出鬼没的。戴新月腹诽不已,吩咐管家出去找他,“你就对大爷说家里有刻不容缓的事情,赶紧回来。我不是说笑的。”
看她脸板着的样子也知事情不简单。管家一叠声应诺。
怀平一处极为隐蔽的两进宅院,高墙深瓦,看起来似是普通小康之家,院内养着三只黑犬,住户男女老少加起来一共十个,以收租为生,全家很少出门与人交际。
迟到的春风吹的人隐隐困倦,午后的小院落静悄悄。
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坐在屋中习字,不时抬头瞅瞅窗外,廊下两个中年男子正在对弈,输的人忽然发出惋惜声。
大概是声音吵到了好学的孩子,那男孩起身将窗户关紧,廊下的两个男人眼皮抬也未抬,继续下棋。直到有人迈入院落,才齐刷刷站起,朝那人点头问安。
来者不是别个,正是女宿。他对两个懒散的属下略有不满,皱了皱眉,那二人便大气也不敢喘。
他踱着方步推开门,习字的男孩猛地从椅子上跳起,但并不似外面的两个男人那样点头哈腰。
这个男孩子便是徐启。
面对美如天仙的女宿,徐启并不怎么害怕,却又委实惧怕五表哥贺纶,是以在女宿跟前一直尽量减少言语举动,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女宿淡淡打量徐启一眼,“既然病了为何不好好吃药,难道你忘了郡王的话,别给大人添麻烦,这里就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徐启低下眼皮,“我想我爹。”
“你就是想你娘也得吃药,闲话我不想跟你啰嗦,下不为例。”女宿不客气的拉上门,冷哼一声扬长而去,一路上有不少人偷偷瞄他的脸。
屋子里徐启立时放下手中毛笔,飞快的拐到屏风后,打开其中一只巨大的樟木大箱子,“戴大哥,委屈你了。”
半人高的箱子里坐着个人,慢慢抬起头,露出了戴笙俊俏的侧脸。
这边厢汤媛将两张大面额的银票递给明通。
“大师,你再帮我算一卦吧,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卦,以后再不会拿这个骚扰你。”毕竟是强人所难的事儿,汤媛倍感歉意,双手合十望着明通。
明通端着一碗唐先生赠送的虫子,挠挠头,“啊,这事儿还真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不能说呀,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恐怕你还没靠近老五透露什么,天上就一道闷雷把你劈回老家。”
既然相信明通的能力,自然也就不会怀疑雷劈的力量,且她本人还是被雷劈过来的。汤媛闻言,果然有所触动,“那您之前给我算过的卦还作数吧?”
“啥意思?”
“就是还没失灵,对吧?”
“当然,我的卦象怎会出错?”明通立刻卷起袖子吹。
那就好。汤媛白皙的脸颊渐渐亮了起来,明通说她不会变成寡妇,那么阿蕴就一定不会有事。
如此自我安慰了一番,她才能在家好好的带孩子。
又过了五天,贺纶报平安的书信与京师的讣文同时来到。早已准备多日的郡王府几乎没费什么事就把府里府外打理整齐,挂上白灯笼。
不过那封报平安的书信报的只是贺纶的平安,相反,汤媛这边儿可能要有麻烦。
贺纶叮嘱汤媛将阿蜜的东西收拾好,一旦看见女宿就要立刻跟他走。末了,又请求她把蓉蓉也捎上。
贺缄继位已经成了铁板上钉钉的事,极可能会做两手准备。
何为两手准备?就是在京师和辽东两边都布置了对策。
譬如他暗中勾结李祐粮,那么最危险的人将是阿媛。而李祐粮没有不忠于新帝的理由,包围郡王府只需半天的功夫。仿佛是为了印证贺纶的这个猜测,如意前脚才把章蓉蓉主仆请到了福宁馆,下人后脚就过来回禀,“娘娘,马指挥使说昨夜府衙大牢被人打破,逃出两名判了死刑的江洋大盗,截止今天上午辰时,已经杀了三个无辜老百姓,有人看见他们逃向郡王府这边,所以那帮官爷就把咱们这儿包围啦!”
回话的人喘了口气继续道,“不管咱们如何拒绝,这帮人也不肯离去,还说倘若不让他们进来,到时候王府死了人可别去衙门喊冤。”
这话的威胁之意昭然若揭,就差直接喊:再不开门,小心项上人头。
章蓉蓉苍白的脸色凛了凛,“这哪儿像抓贼,我看倒像是来抄家。”
抄家?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定定看向汤媛。
汤媛则想起了暗室中的贺维,难不成贺缄是来救自己的同党?可当目光对上了面色古怪的章蓉蓉,一种更不妙的预感就窜上了心头。
“他们要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