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家就不一样。
徐家的嫡系只剩徐子厚,徐子厚还无子。
一旦天下是贺缄的,所有的一切也就依然姓贺。
其实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记恨章阁老。仇恨和暴躁使得明宗的目光越来越狭隘,只看见坏的地方,再也看不见好的。
京师的人惯会看风向,可不到最后一刻,中间派们还是很会做人的,譬如程参议的的夫人,这位出了名的全福人,本身又是正三品诰命,搁在从前,她管汤媛是谁啊,如今却主动去章皇后跟前露脸,揽下全福人的差事。
那些明明没有太多交集的太太小姐们也都忽然跟汤媛一见如故。委婉派的就跟钟离梦一见如故,然后在迂回曲折的跟汤媛一见如故。
人情冷暖不过如此,在这方面汤媛也还应付自如,此外她还有个新嫁娘的身份,倒也不用她操劳许多,早两个月彭氏和裴氏就主动过来帮忙安排。但章蓉蓉从头到尾没有出现。
这样也好,换谁也接受不了情敌上位。
成亲这日,汤媛唯一的遗憾就是未能见到远在他乡的姑母。只因去年的生意没来得及收尾,今年又赶上兀良哈叛变,辽东戒严,这才导致姑母一家没法及时赶回来参加她的婚礼。
好在有姐姐和徐太嫔。
此前,汤媛还一直担心娘娘责怪自己对庚王不敬,没想到她老人家什么也没说,还给她添妆。在娘娘眼里,汤媛依然是那个承欢她膝下的小姑娘。
汤媛仰着脸不让自己哭。钟离梦却是眼圈不停的发红,说不怕是假的。傅瑾年每日上衙,心思又灵敏,岂会不知如今的朝局。她很怕,怕裕王有个意外拖累了妹妹。
可是大喜的日子不能扫兴,钟离梦笑着抱来胖嘟嘟的景哥儿,递给全福人程夫人。
程夫人做惯了这行立时就明白了钟离梦的意思,连忙笑道,“好个聪明可爱的大胖小子,快让新娘抱一抱,来年也生个大胖小。”
景哥儿呀呀叫着姨母,在汤媛怀里一跳一跳的。
望着他,汤媛又笑了。
迎亲吉时已到,程夫人将蒙着盖头的汤媛背上花轿。
这些泼天的富贵与荣耀,在此前,从未有人会与槐花巷联系起来。
槐花巷的太太夫人们纷纷不吝口舌的说了一通吉利话。不管时局如何,钟离梦的亲妹妹嫁给了裕王是事实,正三品参议家的夫人给她妹妹做全福人也是事实,再看这一百二十抬的嫁妆,大件的家具不是酸枝木便是南边的金丝楠,小到花瓶玉器,以及排在前面的真金白银,就凭一个五品官家能出得起?这个呀,九成是裕王给汤媛作脸,也就代表汤媛在夫君心中的地位……而且锦上添花又不是多难的事,多巴结一二总归不会有坏处。
是夜,裕王府丝竹悦耳,酒客正酣,白日皇宫的赏赐也早已堆满了一间厢房。
馨宁一脸假笑的跟在沈珠身后前去恭喜新娘子。
章蓉蓉依旧没出现。汤媛也没往心里去。
酒席上,贺缄主动敬了贺纶一杯酒。他们在的地方与别处不同,就像单独的雅间,偶尔会有官员过来敬酒,敬完也会很快告退,所以这一处显得要安静许多,安静到能听见吞咽酒液的声音。
贺缨一脸幸灾乐祸,目光不时打量一下裕王府漂亮的婢女。贺维也赶紧看婢女,虽然他还不知身份已被汤媛拆穿,却知道贺纶在查自己,是以一直等到明宗放手整治章家才潜回京。
京师的现状颇为热闹,但贺维觉得还不够乱。
贺缄含笑看向贺纶,“恭喜五弟。”
“同喜。”贺纶回。
三更时分,汤媛听见外面有内侍跟贺纶的对话声,又过了半个时辰,房门才被人推开,他身上飘着洗漱过后的清新水汽。
屋里的丫头和仆妇见状,立时眉开眼笑,依次上前道贺。贺纶漫然颔首,目光却始终停在汤媛身上,忽然微微一笑。这一笑,像是过了电,电的汤媛忍不住红了脸。
奇怪,难道情景不同人的脸皮厚度也会有所变化?
她掩饰的垂下脸,鬓边的金翅凤尾微微的颤动。
不知何时,屋子里竟只剩下两个人。
“怎么,才两个月不见你就不敢直视本王?”贺纶立在她身前。
离得那么近,几乎贴着她膝盖。
“才,才没有。”
“饿不饿?”
“有一点。”
贺纶钳住她的下巴,轻轻往上提,目不转睛的看了片刻。
汤媛咬唇羞涩的笑了笑,“我是不是很漂亮?”
他嗯了声。
“有多漂亮哈?”但凡女人就没有不爱这么问的。
贺纶哑然失笑,“你猜。”
猜个毛线啊,这是她问他的问题好伐?汤媛不悦道,“爱说不说。”
见她不高兴。贺纶又低声道,“挺好看的。”
什么?她花了三个时辰打扮的样子就得到一个“挺好看的”!
这下汤媛真有点儿不高兴了。
幸而她还记得姐姐的叮嘱,新婚夜不能生气。此外,姐姐还教了她一个小花招,趁贺纶没注意的时候踩他的鞋。钟离梦信誓旦旦道:妹妹,相信我,被踩了鞋的男人这辈子就认定了你,一旦觊觎谁家的姑娘立时变阳.痿。
傅瑾年就是因为这个许多年都没敢纳妾。
多么恶毒的小花招啊,汤媛很喜欢。
这夜喝完合卺酒,贺纶说这么晚了不宜过饱,只让她吃了几块点心并一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