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的忍耐终将开始松动,离开客院之后她就刹不住脚的奔向贺纶的朗月堂,只想责问他为何不早点告诉她实情,让她早作一些准备,但再多的责问都抵不过她想紧紧的抱着他哭,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抱紧他。
但她并不知为何要这么做,只是本能的奔向他。
朗月堂前面有片葳蕤的园子,巧不巧就会遇到过路的下人,所以汤媛努力忍住,不让眼泪滑落,她得见到贺纶再说,说不定还能吓他一跳,哪怕哭的他肝火旺盛,她也在所不惜。
但走着走着,她忽然心生胆怯,下意识的避入身侧的假山。
只因目光穿过绯红的叶片,望见了贺纶挺秀的背影,他应是也在往朗月堂的方向去,身畔缀着俏生生的萱儿。
汤媛犹如醍醐灌顶,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哭的稀里哗啦跑过去,那得多丢人。闭着眼都能想象贺纶与萱儿一脸懵逼的神情,意识到此,眼泪似乎都吓没了,她打起精神,佯装没事人般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灰溜溜的重回荷香居。
明通说的没错,她这个年纪对生死可能还没有太深刻的参悟,但对人生中难以跨越的坎倒是还有一些心得体会,回去之后,她掐着时间,只让自己难过了半个小时,便重新净面梳头,晚饭还吃了三个大肉包并一碗八宝粥。谁知贺纶又来了。
难道姐姐又给她写了封信?
贺纶将一只竹编的小篮子递给她,篮子里放着厚厚的棉窝窝,中央蜷着一只肉嘟嘟的小狐狸,嘴角还冒着奶泡泡。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脸上,道,“没想到这东西挺好养的,就放你这里玩吧,喂食交给张录,你别乱给它吃东西。”
汤媛福了福身,“嗯,我记住了,谢王爷恩赏。”
她神色间略有憔悴,粉红的小嘴巴微微笑着,像一片恬淡的花瓣儿。
“你的字练得如何?”贺纶嗓音略有些不自然的沙哑。
汤媛一怔,没想到他不急着走,便道,“方先生说进步很多,勉强能入眼。”她将字帖整理出来,呈给他看,态度跟往日一样的亲和而恭敬,只是似乎拉开了一点看不见的距离。
汤媛道,“大前天的我就不拿了,您就看昨天写的如何,是不是进步很大?”说完眼前一黑,竟被他抵在了书桌与他之间。贺纶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酉时末那会儿你去过朗月堂的园子,为何又逃走?”他说完紧紧抿着唇角。
哦,这事啊……汤媛的情绪俨然已经平复,不痛不痒道,“干爹的事儿我已经知道,当时情绪难免激动,就想找你问问还有没有得救,后来冷静下来再一琢磨,这事找你也没用啊,连唐先生都没办法,而且生死本就是自然变化,一切随缘吧。”说完,她仰首看向他,真诚道,“王爷,谢谢您让我陪干爹度过最后的日子。”
贺纶困惑的望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动感动,谢谢尼萌的礼物轰炸!!也谢谢所有订阅的小伙伴们╭(╯3╰)╮
第125章
贺纶困惑的打量着她,以暧昧的姿态将很难捉住的女孩固定身前。
汤媛略不自在,目光闪避的越过他肩头看向别处。
“你找我是因为……害怕,对不对?”贺纶问。
他离的这样近,仿佛已不再冷漠,汤媛目中也渐升一抹困惑,但又很快清明,仰脸望着他,小声道,“当时确实有点儿怕,不过现在不怕了。”
任何人在得知即将失去亲人那一刻都不会冷静,甚至需要拥抱和言语的安慰,贺纶忽然顿悟,当时的阿媛说不定就是找他要抱抱的,想到这个可能他心口不由一阵气苦,再看她无辜的眼睛和瘦弱的模样,那苦苦压抑的爱怜登时就冲破了自尊铸就的坚固堡垒,只想用力拥紧她。
“喜欢上阿蕴哥哥就这么难吗?”他的脸颊紧紧贴着她鬓发。
汤媛不期然被人抱个满怀,只觉得身上软的地方几欲被他碾平,心下暗呼倒霉,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微微瞠圆,“王爷,您弄疼我了,害得我都没听清您方才说啥。”
“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的。”他黯哑道。
夫妻,最大的义务和责任就是照顾彼此一生一世。他这句话令汤媛颇为欣慰,也跟着道,“王爷待我好,我知道,我也会照顾王爷一生一世。”
于是贺纶又莫名其妙的对她热情起来。
贺纶是那种一天不洗澡就会死的人,此刻却与她在床上胡闹,期间大概忽然想起自己的余粮已在萱儿那里交干净,身上并无存货,便“大发慈悲”的放过了她。
汤媛对此倒也不介意,x生活对她而言其实就是制造小孩子的工作,目前有没有都不打紧,只等确立名分,再加上贺纶的身子骨,生两个绝对没问题。只要一想到她会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宝宝,汤媛的心情不由转好。
两人又推推搡搡了几下,贺纶不由分说扯着她来到净房,跳进水汽蒸腾的浴池,溅了她一脸水花。
汤媛暗暗生恼,趁添香汤的婢女不在,也扑腾水花,浇他一脸。
贺纶一把捉住那惹祸的玉足,这可要了汤媛的命,她最怕痒了,“不,不要,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不能这样!”
谁知贺纶这个变态不是要挠她痒痒,竟狠狠的下嘴咬啊,痛的她惊呼,反手掐了他一把,这可惹恼了贺大爷,一胳膊就给她撂倒,然后一脸下流的看光溜溜的她在水中手忙脚乱,心思极其龌龊!
汤媛恼羞成怒,抿着腿儿退回岸边,抓起一把子澡豆泼他脸上。
贺纶愣住,气急败坏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你竟敢来真的!”
两人在水里撕起来。
见她又心无芥蒂的与自己打闹,贺纶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其实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啊,那他为何还要固执的改变她呢?就像她也无法阻止他不讲理的爱。
汤掌寝重新“获宠”,荷香居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但汤掌寝是个宠辱不惊的人,翌日该干嘛干嘛,并未昂起头颅翘起尾巴。
这日陆小六清醒的时候交代了汤媛两件事,一是他死后,跟风长陵埋一块儿,师徒俩也好做个伴。二是,递给她一只长命锁,命她需时时刻刻挂在身上藏在衣服里,只有等他死了才能掰开,然后根据里面的吩咐为他做最后一件事,就不枉两人这一世的父女情。
汤媛含泪一一答应。
“我不敢夸下海口一定能找到干爹的仇人,但只要我有一丁点儿机会,定会要那薄荷强人不得好死!”她哭道。
陆小六强打起精神,苦笑,“傻孩子,苗疆余孽比你想象的要可怕一万倍,凭他也还算不上我的仇人,我要你答应我,不得招惹任何与苗疆有关的人。”
他逼汤媛发誓。
汤媛不愿,只是垂泪,但见陆小六脸色不对劲,只得强忍悲痛,含恨立誓,结果誓言只立了一半陆小六又昏睡过去。
明通顶着两只黑眼圈翻来覆去睡不着,晃的身下的藤椅吱吱嘎嘎作响,他眯缝着眼睛,姓汤的小丫头怎么又来了!
“不是告诉你我没法儿救你干爹嘛,赶紧走吧,欸,有言在先,可不准告诉裕王我收你两千两的事儿。”他烦躁道。
汤媛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靶镜,见自己眼周泛红,一看就是将将哭过的模样,这一路走来少不得要被人误会,于是又掏出香粉,仔细的扑了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