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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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上一刻从树叶上滑落,下一刻狂风怒卷,携着柔弱的晨露,嘶吼着刮落柳树刚吐的嫩芽。

薛颐耷拉着的眼皮未曾抬起,抱着刀困顿地坐在了黎慕容平日挥墨的桌案上。

林昀和李烨炀抬脚进来,正好看见自家师姐躺倒在桌案上,鸣鸿刀似是乏累,睡在了师姐的怀里。

黎慕容抱着一张毯子,展开盖在了薛颐的身上,尽管她知道修行者百病不侵,但仍旧这么做了,像是某种习惯。

林昀抽出那柄木剑,刹那间锋芒毕露,怒卷的狂风更甚,咆哮着压向远处的街巷。

李烨炀举起自己的刀,精气神在此刻凝聚成一道看不见的刀罡,向天空上方猛然冲去。

“收。”薛颐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盘坐起来,紧紧盯着李烨炀的刀,沉声道。

李烨炀只觉得撞上了一堵钢铁城墙,完全无法呼吸,在薛颐出声后,他的灵气如同开闸的洪水,全部消耗殆尽,身上大汗淋漓,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薛颐的鸣鸿刀静静地被抱在怀里,这样看,它好像有点委屈。薛颐清楚,鸣鸿刀想出鞘,于是泄了一丝刀气,引李烨炀刀罡出。

好在没出什么事,有薛颐在,鸣鸿刀只能这样略微撒撒气。人很压抑,刀也很压抑,挥刀斩长空固然潇洒,但养刀能使风静风止风休,这又是别样的痛快了。

林昀抽剑旁观了全程,心想这么霸气的?

他一剑刺向空中时,心里却是把什么杂念都清空了,只留自己的剑,剑风随剑起,悠悠地顶开木门,露出才走到门口准备敲门的简水安和颜小奶妈。

简水安反应迅速,她抽出自己背上的剑,对着身侧也刺了一剑,于是风入脚下土,带起一阵细碎尘沙。

薛颐起身,从桌案上下来,用袖子潦草地擦了擦桌子,转身去厨间端刚出炉的粥。药膳滋补,养刀最适合吃师傅做的粥了,她迟缓地坐下,后知后觉地听到肚子浅叫一声,还真是有点饿了。

李烨炀瞬间灵气耗完,还被薛颐灵识强收回识海,哪好得了,强撑着到桌案,一坐下就端着粥豪迈地吃起来。

林昀和简水安则动静小很多,前者斯斯文文,后者安安静静。

简水安吃饭的时候也抱着剑,这会让她生出一种专注至极的感觉,以至于能够缓解一部分元素冲击带来的剧烈疼痛。她想,这样一来颜秋柏为她疗伤是不是就不吐血了?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简水安开始练剑。她的每一剑都用尽全力,剑上附着她纯粹而美好的心意,深藏九地底,寂默如寒灰,她一点一点了解自己的剑、自己的力量和自己的心意。

她回想起颜秋柏在她面前的吐血的样子,有些揪心,随后决定缓和情绪。她越来越用心地练剑,眼眸变成蓝紫色,灵气凝练,头发如同一汪幽深的、盛了雷电的清泉,碧波荡漾,紫光流窜,大风卷起发丝,就成了空中最瞩目的风景。

林昀一剑一剑沉默地练着,他想去看李烨炀,但又犹豫了,剑也随之慢了下来。他干脆收剑,停了片刻,大方地去看李烨炀。

李烨炀练刀劲头十足,举手投足间神似薛颐,刀落刀起间傲睨万物,舍我其谁。这是刀修一贯的霸道,如若和刀修对上,迎面而来的不止是撼人心神的刀罡,还有冠绝天下的霸烈凶猛。

他此时完全沉浸在刀里,对这一切毫无所察。

林昀收回目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那把木剑上。他照例灌了些灵气进去,持着剑,肌肉不再松弛,神情不再松散,心思不再飘忽。

他先是驾驭了自己的身体,才能驾驭自己的灵识,最后驾驭自己的那把剑。

林昀笃信练剑是值得的,狂风之下,他紧紧握着剑柄,慢慢刺出一道属于自己的路来。

黎慕容见薛颐吃饱了又倒在桌案上,自然地转坐在秋千上看书,她听着院落里的动静,恍惚间以为回到末灵时代的那个冬日。

那时候灵气枯竭,撑不起有天赋的苗子,除了薛颐。那些年能从何处寻得有天赋不凡的少年呢?黎慕容在一个寒冬,领着年幼的薛颐学了刀,从此每天清晨,她都能在看书时听到破空的武器啸声。

先是下了一夜的雨,然后下了一夜的小雪,最后鹅毛翻舞,大雪封山。

人声先绝,再绝虫鸣,刀声依旧。

大雪纷飞的深冬也无法阻拦薛颐练刀的步伐,她从不怠惰、延缓、告假,一下、一下、又一下,她手里的刀像是要斩断无尽的雪幕。在一个小雨霖霖的黄昏,薛颐就着漫天风雪斩出映着晚霞的刀罡来。

那之前薛颐疲倦到没有力气进屋调息,就会躺在院落的桌案上小憩片刻,黎慕容什么也不说,只是抱来厚毯子给她盖上。这么冷的天,就算是修行者待久了也会有隐疾的。

“这么冷的天,就算是觉醒者待久了也会有隐疾的。”那人好心劝解道。

卷发少女充耳不闻,仍旧坐在一大块冰上。她的那双眸子要离得近了才能发觉那不是棕色也不是黄色,而是与狼眼同色,极为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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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漠然地修炼着,她眼神坚毅无比,嵌着野狼般的凶狠与冷酷。叫谁看了都觉得心生寒意,骨缝结冰。

那人满头霜雪,浓密的眉毛和眼睫毛上都挂满了小冰碴,冻得说不出更多话。他哆嗦着走回屋子,迎接温暖,隔着玻璃正视冰块上岿然不动的少女。

太苦了。

一碗寒酸的粥都不用分,这天气下直接就会被凛风割成两块吧?

他不太懂,但他支持她。他望着窗外的少女,心里无比钦佩,乃至仰慕。

旷远的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枯败的树干孤零零地立着,暴风抢过树干上的新雪,砸到了卷发少女的脸上,她停下修炼,疏离地看着那颗树干,起身利索地一个手刀,砍断了它的身躯,枝干缓缓倒下,逐渐被雪淹没,宛如陷入泥沼的旅人。她冷淡地离开,走回温暖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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