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识寒这时斜睨过来,“干脆未来二十年你都给她包了…到底是谁给你补课,怎么不问问他意见?”
倪末放下勺子,“你想吃什么?”
他张了张嘴,“还没想好!”
倪末不再接话,去收拾面前的盒子。沈识寒就没见她喝几口,正要说她浪费粮食,仔细一看她表情,语调一冷,“你在笑我?”
倪末抬头,“没有。”
沈识寒冷哼一声,“电话里说没有就算了,现在被我抓到还不承认。”
倪末不清楚他为什么一大早火气也这么大,爱找茬,问他什么,他也一定要呛回来。
“嗯,我是笑了。”
她忽然承认,沈识寒一愣,倒不好说什么,他下意识又要去喝冷饮,又顿住动作,“难看死了,还不如不笑。”
倪末还没作出反应,乔伊先忿忿:“nemo你不要信哥哥,我姑妈说了,他最不会夸奖人,还总是说反话,死鸭子嘴硬!我期中考试考倒数第二,他还夸我考得真好。”
沈识寒一口水差点呛住,“我那是真话!从倒数第一到倒数第二,不是飞跃式的进步?”
“这算什么进步?我的目标是考出倒数前十!”
沈识寒还要争辩,瞥一眼倪末,再度愣住。
他大概是丢脸丢到了家,不然这位毫无情趣刻板无聊的冷面人,也不会笑得这么开心。
倪末确实笑了。之前乔伊带着目的接近她,她同样带着自己的心思,交往始终不单纯。前段时间她负责每天接送,跟乔伊亲近了些,也屡次被她的孩子气逗笑。
用“孩子气”或许不太准确,乔伊本来就是孩子,用在另一个人身上倒是很符合。
某位孩子气的成年人不知道被暗暗安了一个名号,手里饮料喝光,他不耐地起身,“有那么好笑?吃好了就来学习!”
倪末没有耽误,拿了包跟去书房。刚坐下,先瞥见绿色封皮书上放着一把尺子。
沈识寒把它拿起来,往自己手掌打了打,作出严师状:“做好挨打的准备了?”
那是一把戒尺。
沈识寒说自己严厉并不是玩笑。
他以前教乔伊拼音就凶巴巴,乔伊不用功,他就拿出这把戒尺吓唬她。他当然不会真打人,体罚不对,而且他知道打起来有多疼。
小时候他学毛笔字,老师说他注意力不集中,他主动提出要求,说走神一次就打一次,后来真被打了,他又反悔了,老师也答应不再打他,可一时没改过来。为了这一手毛笔字,他吃了不少皮肉苦,同时也明白了戒尺的巨大威力。
早上他整理房间,这把用来震慑乔伊的戒尺又被他找了出来。秉承着废物利用的原则,他决定摆出来吓吓倪末。
倪末虽然高分考进c大,但他认为运气成分居多,不然平常给她念书的时候,偶尔考她一下,她也不会总答不上来。
打是绝对不会打的,倪末看着也不经打,一阵风就能刮走。
此时他对此仍然拥有信心,翻开她笔记甚至还夸了句:“也不是一无是处,字写得还凑合。”
但也到此为止了,等真的开始授课,他的暴脾气又被激了出来。
倪末并不是完全地不懂,但止步于背诵理论,对知识并没有理解透彻。她知道反切七音,甚至可以不经思考就把分布图画出来,但具体到字,她就屡屡出错,“切”不出来。
沈识寒起初还算有耐心,仔细给她讲了几个字,到后头他明白了,她不仅不能融会贯通,还学了就忘,甚至因为紧张,嘴不对心。
他干脆拿出金文让她摹写,自己跑出去冷静。过会儿又拿一本拓本进来,让倪末认。这其实有些为难她。他能看到拓本就立刻识读,是因为他从小就接触,能认识将近百分之九十。倪末的水平可想而知,百分之十估计是极限。
“不教了。”他把书一丢,“我先给你开书单,先把这些书看了再谈其他的。”
他当场就写,还要让倪末跟着他抄。他故意将字写得龙飞凤舞,见倪末脑袋越伸越近,他盯着看了几秒,忽然就笑了:“真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到底怎么考上的?癫子要是以后有你这个毅力跟运气,考上清北估计都没问题。”
倪末不回答,依旧去认他的字。他列的都是中文系本科生的基础书目,《春秋左传注》《物不迁论》《四书集注》……
沈识寒看她一言不发地抄写,睫毛仍像蚊子腿,甚至脸上绒毛也能看清楚,他捏笔的手动了动。
“生气了?”他自知毒舌,这会儿隐隐有些懊悔。
倪末摇头。她只是倍感挫败。
沈识寒故意清了清嗓子,“…我昨晚没睡好,怪癫子啊,大半夜不睡觉,要我陪她看动画片,早上又早起…我说话也一直这样的,你也不是第一次听。”
在倪末的注视下,他再说不下去了。
“反正就这样吧。”是哪样他也不说明白,匆匆地起身往外走,“饿了,准备去吃饭。”
沈识寒的手基本痊愈,至少他自己认为能开车了。他一脚油门带着一大一小到了印度餐厅,快速点了餐。
乔伊跟着倪末坐,沈识寒一人坐在对面。他照例跟乔伊拌嘴,拌不了几句,就见倪末搁下筷子,把碗放到了一边。
沈识寒观察她这个习惯好几回,现在基本断定:倪末的物质欲望低下——饭不怎么吃,衣服也翻来覆去地只穿那几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