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闫竟敢拿人命与朕粉饰太平,瞒报柳州水灾,他......咳咳......朕要砍了他的脑袋告慰因他丧命的百姓。”天熙帝因着急怒眼中满是憎恶。
他的愤怒和不甘只有在这无人的时候才能得以发泄,可越是如此,他越是不甘,心中的怒火也越烧越旺。
李忠义躬着身说:“蔡大人糊涂,国库再紧俏,这笔银子也得支出来。”
“国库紧?哼。”天熙帝怒气未消,道:“太后生辰户部怎么不呈报国库紧俏,点武魁所用的一应款项他倒是批的快,到了赈灾就没钱了。”他猛一拍桌子,像是问自己,“钱去哪儿了?”
李忠义走到天熙帝身后,替他按穴,这是伺候先帝的太监在他幼年时手把手传给他的一门手艺。
“武魁遴选是替大祁招揽人才,祖上的规矩,他也不敢不尽力,蔡闫有罪,皇上定他的罪就是,别气坏了身子。”
许是李忠义的安抚起到了镇定的作用,,良久,天熙帝才终于平息了点胸中的怒气,他看向李忠义,说:“户部的人还在么?”
李忠义说:“一直在殿外候着,等皇上召见呢。”
天熙帝点了点头,只见李忠义抬首提嗓道:“传户部巡官曹旌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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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的宫人鱼贯而出,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出来,廊下站的人身着官服官帽,年纪不大,他身材颀长,看着温和,即使面见天子也只有敬畏,毫无惧色。
宫人带他进了大殿,见着天熙帝磕头请安。
天熙帝觑了他一眼,道:“怎么是巡官?户部尚书蔡闫呢?”
李忠义小声在天熙帝的耳边说道:“此人是蔡闫的外甥,天熙十一年的进士,如今在户部任巡官一职。”
“皇上。”曹旌跪在地上说:“蔡闫失察,在柳,越洲灾情上未经核实,下放赈灾款项疏忽以至灾民越积越多,造成失控,臣斗胆逾越,请皇上降罪。”
曹旌将手里的折子递给李忠义。
他是个文臣,文人风骨在他身上得到近乎完美的诠释,天熙帝看了折子后略一迟疑,说:“蔡闫是你舅舅,这事是你办的?”
曹旌不敢抬头,应声说道:“是,户部赈灾钱款一时难以批复,臣自作主张开库赈灾,此事是臣一人主张还请皇上赐臣僭越之罪。”
他跪在朝堂下,腰背却挺的笔直,这是他自科举后初次见到天子,却也可能自此丢了头顶的乌纱,是最后一次面见天子。
天熙帝一时不知是否该恼怒。
天熙十一年,京中最大的盛事莫过于那场科考,当时在殿试结束后,翰林院的主考官曾力荐过这位考生,天熙帝对他的策论记忆颇深,认为他具有治国安邦的才能。可入了仕之后并未掀起什么水花。
想起这位当年那场盛极一时的科考,天熙帝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起来回话。”
曹旌便才起身,恭敬道:“据臣所暗访所知,柳州知府韩显以低价收购边远地区往年的存粮,多是些发霉,受虫灾严重的粮食,人根本不能吃,有不少百姓未被饥荒饿死,便死在赈灾毒粮里。”说到此处,他有些愤怒,道:“此事还请皇上明察。”
贪污之风向来是每个朝代都会历经的,大祁建国历经三帝,朝纲从最初的动荡到如今渐渐稳定。
乱世出枭雄,太平盛世出贪官,天熙帝并非不知。
可官员之间互相勾结已成事实,朝廷没有几个曹旌,官微者只能听差办事,这事还得从内里着手。
“皇上,柳州人口还不足两万,死伤者可达一千余人,文官笔下的红朱丹,都是活生生的人命。”曹旌跪在地上,他义愤填膺,灾情在前,朝廷不作为,后续地方的民众必然会聚众闹事,由此造成的死伤事件将更难控制。
天熙帝眼里怒火重燃:“这样的人吏部也敢任用。”天熙帝猛一拍桌道:“从今日起,革蔡闫户部尚书一职,由曹旌暂代。”
“皇上。”李忠义提醒说:“那韩显......”
天熙帝说:“传定安侯。”
曹旌神色一顿,说:“臣告退。”
“你等一下。”天熙帝说:“定安侯办事素来公允,此事便交由你与他同办。”
曹旌心中明白这是天熙帝的照拂,他久居户部巡官,如今贸然升迁,赈灾一事牵涉良多又繁杂,若无人压着,他这趟差事办起来怕不容易,民生无小事,天熙帝这是要他速事速办。
“是。”曹旌垂首。
李忠义去而复返,裴熠解了佩刀和氅衣,在宫门口*与内宦,迈入宫门时才注意到殿内还有人在。方才进宫一路李忠义已将天熙帝急召他觐见原由简述过,此刻瞥见殿内青年身着文臣官服,心中便已了然。
殿内寂静,天熙帝脸色还未从怒中回旋,裴熠叩首。
天熙帝凝眉道:“这是新晋户部尚书曹大人,朕命你们二人主理柳越二洲赈灾事宜,曹旌协理定安侯,至于涉案官员无论官职大小,全部革职查办,此事待赈灾结束,再交由刑部主审。”
曹旌手心冒汗的上前领旨,他在起身的瞬间余光瞥见这位威风凛凛的大祁飞将,他忐忑的迎上裴熠戒备的目光。
退出殿外,裴熠才得以打量这位青年才俊,他身量颀长,眉宇清雅,若不是这一身的官服,他更像是个儒雅的书生。
庄先生同他说起户部之时曾提过这位巡官,虽在天熙十一年殿试上一鸣惊人,却更像是昙花一现,如今却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将自己的亲舅舅当成了踩脚石,有胆色也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