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沧月轻颤着又唤了一声,直愣愣看着眼前人——除了神情不同,她分明就是宋微尘,实在不敢相信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千年前的那个女子。
“你当真不是微微?”
尽管知道自己问得愚蠢,孤沧月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你当真……不是为了离开我才找了这么一个荒唐的借口?”
桑濮笑着摇头,
“我听宋姑娘提过你,说你长得像她的纸片人老公五条悟一样帅,而且特别护犊子,不管对错,总能昧着良心站在她那一边——虽不尽懂其意,但想来已是至高的褒扬。她既赞你,又如何可能寻这般笨拙的借口躲你。”
孤沧月如深渊一般的瞳孔里生起了光,
“微微当真这么说我?”
“嗯,她还说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她在你和墨公子之间左右为难,要是有朝一日她成了寐界的海王渣女,全是我的锅。” 桑濮回忆起宋微尘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有些忍俊不禁,没想到千年后的自己竟是这般欢腾跳脱,这是她终其一生都学不来的“中二松弛感”。
对,中二松弛感,宋微尘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桑濮又一次给孤沧月道了一个深深的万福。
“沧月公子莫急,我相信宋姑娘很快就能回来。她心若玲珑,感情之事,我相信她定能处理的比千年前的我妥帖。”
“也请二位相信,今后无论宋姑娘心属于谁,都是她自己真正的选择,与桑濮无关。”
言毕,桑濮欠了欠身,自顾向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府门而去。
墨汀风刚要跟去,却被孤沧月一把攥住了胳膊,
“姓墨的,咱俩合作归合作,微微是微微。”
“我绝不会放手,你也别想借着桑濮神识在微微身上的机会捷足先登,否则本君现在就废了你,就你剩下的那点法力,弄死你绰绰有余!”
墨汀风乜了孤沧月一眼,胳膊酝起暗力,脱开了他的钳制。
“微微曾说过一句话,现在送给你——要不今晚你下厨吧?我看你挺会添油加醋的。”
“沧月大人有这功夫跟我嘴硬,不如按方才商量好的计划,尽快回一趟织梦司。”
“另外束樰泷那边,我怀疑他与千年前设计把桑濮困在殳地之人有所往来,所以才会在微微到寐界的第二日做了那么多动作。”
“若真如此,他的野心就不止是要代替你成为鸾鸟主元神,肯定还藏着更多阴谋……若这些事背后真是与姓秦之人有关,你此番行动更要十二万分谨慎,切莫打草惊蛇。”
……
“啰嗦。”
孤沧月心不甘情不愿地看了一眼远去的“宋微尘”的背影,周身酝起法力,闪形消失的同时余音尚留,
“好好照顾她。”
“也替我谢谢她千年前的相救之恩。”
.
幽寐之境。
三途川尽头溶洞阴气森然,洞外由天尊设下的守护结界依旧晕光泽泽,看似与往日无异。
而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前任白袍依旧人魂半分半合,非生非死挂在那里,比之前似“缩水”了一些,整个人只有先前四分之三大小,释出的法能却依旧将结界撕开了一道小小的裂缝——一抹灰白色的影子从裂隙中飞速穿过,无声无息。
“大人。”
那“影子”幻生生落到了溶洞内“往念池”中央那块高出水面的万年阴沉木上,冲着水晶棺旁那个颀长伟岸的身影拘了一礼。
影子的声音并不年轻,却苍劲浑厚,明显是个功力法能深厚的练家子。
水晶棺旁立着的男子轻轻嗯了一声,并未回头,手依旧扶在空棺上摩挲,
“事情办得如何?”声音尖细如鼠噬。
“回大人,都办妥了。”
“另外,司空府那边也来了消息,听说墨汀风管醒来那位唤作‘桑濮’,小人斗胆,不知大人此举何意?为何要让那丫头回魂?” ……
“咻——”
“嘶——”
身材颀长的男人没有回答,一时无声,倒显得来洞内往生的魂魄,在进入往念池水时发出的咻咻声尤其明显,随即又似水滴落入热锅,随之而来嘶啦的一声,池中烟气蒸腾,恍若地狱里的温泉。
影子明显有些紧张,连忙拱手躬身,
“小人多嘴,请大人降罪!”
“无妨。”
背身而立的男人摆摆手,尖细的声音与形貌实在大相径庭。
“这本是个意外,谁能想到在那里困了千年的桑濮竟会留下些许神识,到底是执念难消,既如此,不如顺势而为,让她跟墨汀风见一面。”
“若我猜得没错,这一面会让墨汀风对宋微尘那丫头的情感变得更纯粹——纯粹的东西最有力量,我要的本就是毫无杂质的‘七情之力’,本来因着孤沧月搅局,这七情收集起来还有些许周折,如今看来,哈哈哈!桑濮这一出,倒也算得上是无心插柳,歪打正着。”
男人兀自笑起来,尖细的声音听得人毛孔里都是寒气。
随着他的笑,那口水晶棺内泛起了莹莹之光,气韵似比往日更甚。
“还有六个时辰,也算是给这对苦命鸳鸯一个说再见的机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