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身玄色的长袍,戴着半张面具,身形不再是清瘦少年,而是比萧辰还要高出半个头,就那么静静地站在路口,朝萧辰缓缓一笑。
容渊。
明明每天也见着容渊的化身,可以说是朝夕相伴了,可在萧辰看见容渊本尊的那一刻,竟有种久违之感,这种重逢的感觉,比得知容渊就是鬼面时还强烈。
萧辰觉得自己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奇怪……
“殿下,”容渊亲自来迎,“欢迎回来。”
萧辰顺着他的话道:“嗯。”
萧辰看着容渊用灵力勾出的字,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忽道:“未语。”
容渊不解:“什么?”
“我说这小家伙的名字,不若就唤未语。”
萧辰方才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诗:未语可知心。正好小妖兽这么大了还只会啾啾地叫,配他正合适。
“殿下赐名,自然是好极。”容渊抬手又把小兽捧下来,“他该修行了,哪能这么一直粘着给殿下添麻烦。”
萧辰和容渊并肩,静静往前走,两人踏在三生路的石板上,而萧辰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想起了“未语可知心”的上半句。
相见情已深,未语可知心。
为什么忽然冒出来的,会是这句?
第39章 亦步亦趋
且说天界一行人回天界,路上时,派遣队伍的领头武将看着是个对妖族非常仇视的,从皇子遇袭扯出些有的没的,怎么严重怎么说,怎么贬低妖族怎么来,约莫也有讨好皇子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辞树只是淡淡的礼貌性应几句,乘风更是懒得吭声。大家都只当皇子们是妖界之行太疲惫了,献殷勤反而更加卖力。
到了天界后,辞树乘风先去拜见了天帝,天帝如今无事时多在寝宫内不出门,自己把自己锁在这一方世界里,天界人顾虑天帝心情,天后有关的所有物什都集中在天帝的寝宫里,连皇子那儿都留不下什么,所以在妖界看到那样一尊神女玉偶时,两位皇子才会如此感兴趣。
天帝穿着简单,头发只随意拿一根簪子簪了,像个文人墨客,倒不像九五之尊,天帝见了他们,打量后欣慰地点点头:“没事就好。”
辞树在他面前很恭敬:“此番妖物和幽冥之人袭击我们的目的尚未查明,陛下,您看我们与妖族和幽冥交涉到何种程度才好?”
辞树已经很久没叫过天帝父皇了,全是恭恭敬敬的“陛下”二字,自天后故去,父子之间见面多半为公事,很少聊些私人话,君臣情似乎盖过了父子情,可辞树和乘风心里分明依旧将亲情看得很重,只是面对着如今处世淡然的天帝,他们难免多了小心翼翼。
失去了母亲,他们实在不愿再失去父亲了,神女刚去时,天帝整个人都疯魔了,他是差点跟着一起去的。
“幽冥太远,与我们又素无交集,先修书一封与幽冥尊主,看看他的态度。至于妖界的分寸,你看着办便是,与他们打交道这么多年,你或许比我还熟。”
“不敢,儿臣还有很多需要向您学的。”
辞树把公事说完,乘风就没话说了,他看了看自己的父亲,觉得天帝最近又清减了些,到头来一句“保重”出口,却也因为不咸不淡的回应显得像场面话。
兄弟二人出了天帝寝宫,乘风长叹一口气:“哥,我有时候觉得天帝寝宫冷清得跟牢笼似的,陛下他把自己长困于此,别人进不去,他也出不来。”
辞树沉默片刻后才道:“我曾以为只要他活着,或许能有放下的一天,是我错了。而且……是我当年将情爱一事想得太浅薄了。”
不识其中滋味时,怎知这两字能烙下多深的痕迹,辞树目光静静的落在几步远处庚邪的身上,庚邪身着天界侍卫的装束,在等着他。
这身衣服禁锢了他的洒脱,当辞树那天在万兽窟看到庚邪的星君本相时,其实第一感觉不是生气,甚至不是惊讶,他看着庚邪一身黑色战甲,威风凛凛,眼中下意识流露出的是惊艳。
这样的装束才适合他。
原来……他们当真是路人。
辞树回宫殿的路上,庚邪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如今只剩他两人,路过一座桥时,庚邪站住了脚。
小桥架在不宽的水面上,不过几步路的距离,辞树也在桥中间停住了,庚邪站在桥头,看着他的背影:“你还在怨我吗?”
“不敢。”辞树没有回头,低声道,“若不是你,我跟乘风难逃此劫,我也说过,救命之恩……”
庚邪打断他:“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
“……”
辞树沉默了。
“你书房里还未画完的那幅相思树,你当初说送我,”庚邪问,“还作数么?”
辞树袖袍宽大,挡住了他颤抖的手,可他觉得自己心也在颤,根本止不住,他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涩,说话也变得艰难起来:“拙作罢了,当初一时嘴快,想来星……想来您也是瞧不上的。”
他只想快点离开,继续往前,可脚下却生了根似的,根本挪不动,他听到庚邪的声音清晰的从身后传来,伴着清风吹进他耳朵里。
“我看得上,你肯给吗?”
辞树愕然,他愣愣地转过身,面上带着不可置信。
庚邪踏上桥面,站到他面前,水面映着两人的身影,辞树眼里映着庚邪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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