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的人,比如你为什么挑衅乘风,我就可以不问。”萧辰转过身来,他微微垂眼,看着比自己矮半个脑袋的化身,声音起伏不大,“但关于你和我,是不是还有什么是你知道,而我一无所知的?”
两人离得已经很近,容渊手在身侧收紧,因为自己一时的疏忽,造成这般局面,事到如今若还一字不发,是个人都该怀疑他。他是鬼面的事恐怕瞒不住了,如今只能坦白。
但有些事还不能说,起码得守住这个。
小兽讨好似地在萧辰怀里拱了拱,萧辰道:“你若不知从何说起,那便我来问,答或不答……也在你。”
容渊轻轻吸了口气,微微仰起头:“殿下请问。”
“我们从前见过?”
“是。”
“隐居这些年我不曾结交新友,所以我们是三界战乱时认识的。”
“嗯。”
萧辰抱着小兽,缓缓走了两步:“你不可能是战场上的敌人,生杀之时场面混乱,哪还能把我的剑招学得这般熟,那么你人就该在我的军队里。那时你年纪不大,修为却很高,能拿捏得如此纯熟,我应该还花过时间指点你,这样的少年人,我只能想起一个。”
鬼面当初跟在萧辰身边,萧辰很快就发现他修为虽高,打架也厉害,但不成章法,尤其在武器的运用上,简直纯凭天赋,不想浪费这样的好苗子,萧辰有空便会指点他一二。
鬼面悟性非常高,从最初的不顺手到招招精妙,并没有花上多长时间。
原来他用不惯武器,是因为自身法器本就不是有形的兵刃。
萧辰注视着他:“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么?”
在萧辰的目光里,容渊缓缓躬身:“殿下。”
他的字迹还在继续:“鬼面当年未能当面辞别,有负殿下深恩,记挂至今。”
萧辰放在小兽皮毛上的手顿住了,他闭了闭眼:果真是你。
原来如此,所以看到木清会想起鬼面,梦到与鬼面的事也是预示,当年那个戴着鬼面具行走的小子,如今已成一方之主,万人之上。
再见故人本该充满感慨之情,只是眼前场景就跟他俩的婚事一样,不上不下,上不达深情,下不至厌倦,卡得刚好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萧辰深吸一口气:“灵力不能伪装,可你是怎么装成天界人的?”
容渊直起身:“殿下,我是天界与幽冥的混血。”
“据说幽冥与外族通婚极少有后代,你……”萧辰讶异,这孩子还真是从出生起便是特殊的存在,“知道这件事的人有多少?”
“如今只有我和左右使,再加上殿下你了。师父当年怕有心人利用我身世作梗,便让我在幽冥时藏好身份,这些年我也不再使用天界的灵力了。”
“所以我们再度见面时,你没有告诉我你就是鬼面?”
“啊,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容渊低下头去,“只觉得当年无知,鬼面给殿下的印象应该不好,就没敢与殿下相认。”
萧辰嘴上道:“原来如此。”
萧辰心里说:扯淡。
容渊觉得鬼面那臭脾气不堪回首应该是真的,但这绝不是他拼命要隐藏身份的理由。无缘无故搭上紫莲跟道侣的位置也要救自己,容渊难道能不知道此举会招惹非议?可他宁愿冒着被萧辰怀疑的风险,也不愿意告诉萧辰你我并非陌生人,我有理由救你。
萧辰敢打赌,要不是今天容渊失手被看穿,他还能继续装。
这小子瞒着他的,肯定不止这一件事。
萧辰微微眯眼,突然凑近,他俩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只隔着一只手,容渊一惊,但是没有退,只低着头,不敢抬起。
萧辰打量着他,心说在面前这人的身上,还是能看到鬼面的影子的。
少年体型就不说了,鬼面比起最初见人就刺的孤兽脾气,后来确实有所改变,萧辰把他的变化都收在眼底:他慢慢收起自己的刺,只是表达上依旧生硬别扭,示个好都能弯弯曲曲,若是被人戳破,紧张和局促时,要么故作强硬梗着脖子跟人僵持到底,要么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若非面具,萧辰大约能更清楚的瞧见他的变化,毕竟他的神情都被面具盖住了,全凭猜。
原来是这样一张脸。
跟恶鬼分明相差十万八千里。
萧辰轻声道:“你从没问过我,怎知我对鬼面印象不好?”
容渊闻言,诧异抬头,只是两人距离已经贴得太近,这么一抬头,他们的鼻息都交错在一起,眼神猝不及防撞在了一块儿——
霎时间,两人呼吸皆是一窒。
太近了。
近到他们只要稍微再动动,就能吻到一处。可他们眼神仿佛缠住了似的,一时间居然没能分开,彼此的眼底都清晰映着对方的身影。
眼神还鬼使神差的,往莫名其妙的地方落去,比如说……凑得很近的唇。
萧辰在呼吸交错间恍惚地想,新婚那晚,他们有吻过吗?
两人跟魔障似的,旁的什么好像都消失了,只余两人呼吸间剩下的一点间隙,可身边确实还有别的生灵在啊,萧辰怀里小兽大约是被挤着了,挣扎着抬起脑袋,在两人间发出“啾啾”的声音。
两人浑身一怔,从诡异地状态里清醒过来,萧辰忙拉开了距离。明明什么也没发生,可不知为什么,耳根就是有点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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