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似笑非笑瞧了侍卫一眼,侍卫憨厚道:“尊主早有吩咐,待您如待他,殿下要等尊主,自然得在最近的地方,其余偏殿那是客人用的,您不是外人。”
待我如待他。
萧辰在心底品了品这句话,还没等他细品,隔着屏风,正殿那边几声惨叫伴随着众人慌忙的“尊主息怒”清晰地传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
侍卫也吓了一跳。萧辰本想去看看,可脚步在屏风跟前又顿住了,虽然侍卫说他不是外人,可幽冥人在断公务,萧辰觉得自己不好贸然出现,便只好停下脚步。这里隐隐约约能看见人影,容渊正坐在主位上,其余人的声音也全部清晰可闻,只可惜看不见容渊的字,一时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容渊坐在高位上,案上的镇纸被他生生捏碎了,手中没了东西,他指甲就扎进了自己手心里,直接扎出了血来。
底下的人噤若寒蝉,刚才要不是左忆和右常挡一下,堂上那五个若水镇的亡魂恐怕就直接灰飞烟灭了,原因无他,只因为审到这批镇民时,他们的生死册上清清楚楚的写着“食破军星君血肉”。
在人间时,木清溃散后,容渊没能亲眼瞧见那般场面,萧辰跟白术对话时本来戳破了这点,可惜他当时正被萧辰哄住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此刻再闻,罪魁祸首又在眼前,怎能不怒?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容渊面颊肌肉绷紧,呼吸粗重,案牍发出了“喀喀”的裂纹声,这可是玄铁铸造的,扛出去能当盾牌使,却受不住幽冥尊主的怒气,隐有碎裂的架势。
右常和左忆当然不是出于同情才挡在亡魂前,左忆躬身道:“尊主息怒。若他们在你盛怒之下魂飞魄散,岂不是便宜了这些罪人,依罪来判,他们才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凡人以为死了便一了百了,因此有些人作恶无所顾忌,但世间因果报应,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呢?
左忆的话让容渊缓缓收了威压,的确,魂飞魄散反而然他们解脱了,他的怒压让底下不少冥差都承受不住,冷汗连连,这会儿威压撤了,众人悄悄松口气,可算是能把背抬直一点……案桌也算保住了。
容渊收了威压,怒意却丝毫不减,他面前的字都能让人无端感到冷意:“判。”
判官忙道:“是!”
就在判官宣判时,容渊心头一动,抬眼朝隔开偏殿的屏风望去,他身边的冥差就见一行字飞快来到自己眼前:“去看看偏殿是否是破军殿下,若是,把屏风撤掉。”
这一行字与方才那冷冰冰又沉重的“判”字仿佛不是出自一个人之手,冥差得了令,赶紧去到偏殿,眼见正是萧辰,行礼后恭恭敬敬地将屏风撤掉了。
屏风一除,萧辰便看清了正殿内的景象,判官还在宣读判词,加上底下那几个亡魂,萧辰了然,看来容渊方才怒气在这儿。等判官判词宣完,冥差将几人拖下去,众人这才纷纷朝萧辰见礼:“见过殿下。”
偏殿有桌椅,侍卫还给萧辰沏好了茶水,萧辰视线移向高位上的人:“无意打扰诸位公务,还请见谅。”
判官道:“殿下说笑,您是我们幽冥的主君,关心公事如何能叫打扰?”
主君……萧辰面色顿时十分微妙,他心道还好自己没喝茶,否则恐怕会被呛一口。
主君是对尊主道侣的正式称呼,但萧辰自身名声过高,幽冥的大家见了也都尊称“破军殿下”,头回被叫主君,让自己意识到这层身份,萧辰浑身哪儿哪儿都觉得不自在。
幽冥的人本来也以为容渊跟萧辰成婚不过是各取所需,想必尊主只是有什么需要星君帮助,迟早要散伙的。可见容渊方才那架势,他对萧辰分明很上心,众冥官审时度势,立马就把萧辰在心里的位置从“威名赫赫的破军殿下”往更亲近的地方挪了挪。
不管之后尊主跟殿下之间会变成怎样,眼下这么做总是没错的,没看见尊主听见“主君”俩字周身气息都缓了么。
主君在殿上是能到尊主身边平起平坐的,但容渊肯定也知道自己不会坐过去,这才直接撤了屏风,让萧辰即便不上殿也能把正殿情形尽收眼底。
萧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既如此,诸位继续,不必管我。”
他调息的时间的确花了许久,那上百的妖都已经判完了,若水镇死于踩踏和他们自己刀刃下的一共有三十五人,方才那五人判后,只剩下最后五个了。若不是听到生死册上的罪,萧辰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吃他血肉哪个是砍伤他的,那时候脑子发晕视线模糊,这些人的脸他一个没记住。
宣判完后,大部分冥差纷纷退下,只留几个人将记录的案卷整理整理,活儿便做完了。判官和左忆右常都还在,他们作为容渊的心腹,是能在私下里与容渊说上话的,容渊从主位上下来,走到萧辰身边。
偏殿的布置十分典雅,与肃穆的正殿截然不同,铜炉里燃着沁人心脾的香,屏风上也是白鹤朝云图,殿里还搁着一把古琴,萧辰不知什么时候把琴抱了过来,正在抚摸打量。
判官手里捏着案卷,顺口恭维道:“早听说殿下懂琴,真是学识渊博。”
萧辰眼神动了动,计上心头,他扬起一个笑:“略懂,眼下正好有兴致,便弹一曲罢。”
右常跟左忆也好奇地凑了过来,左忆道:“传闻当年望风谷一战,妖族和魔族叛逆摆下万人大阵,破军殿下一曲破阵,退敌数十里,现在广为流传的那首破阵曲,就是有人根据此战的见闻谱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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