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容易,去年开始爷爷自己就在电脑上改完一遍,挺吃力的还是坚持改了几十万字。”语气里有和她如出一辙的敬意。
尹新雨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瞬间有点紧张,旁边人的身影总是很直,从斜侧方倾轧下来似的。
脑海里忽地就想起古书里品评人物的玉山倾倒,此前这个词在她心里是个抽象不过的词。
很想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父母,是怎么长大的,只听阿姨方才随口提及他父母都是科研人员,常年在外地工作,不是一般的繁忙。
“听爷爷说,你帮他打印出来的,也很辛苦啊。”尹新雨说得坦诚,身体告诉她还没探索到彼此的说话底线,便时常有顾忌,不敢贸然出口。
“我只是打个字。”她站着的角度看见童宇承微扬的嘴角,平白觉得他有些羞涩。
不由想起书里的文字,尊重童爷爷的创作态度,文风和思想不可避免地有着年代感,涉及家庭生活的,尤其是怀念亡妻和早夭的女儿那几篇,大概因为真情实感,有种简朴纯粹的动人。
这些话自然是不用说的。
“你应该很熟悉吧。”说完又觉多余,童爷爷说几十万的稿子都是童宇承业余时间一字不拉地输入电脑的,自己人做事才放心,当时尹新雨还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被归类了一样。
“嗯,爷爷身体不是很好,以后有什么问题,删改之类的你可以问我。有些比较隐私的一些内容,可能不适合公开,到时候除了家里珍藏,多少还是要送些给别人的,除了这些,我觉得还是尽量保持原样比较好。”童宇承说得不急不缓,尹新雨觉得很适合在课堂上授课,大概不太会引人入睡。
说得她还真的有点困意了,周末的午后,两人走在姹紫嫣红的院子,目之所及处处是花草繁茂,随便就分出一道小岔路,目光也因此分叉,有种懒洋洋春光无限好的感觉。夏天透支着春天的额度,已经在几场突然的阵雨崭露头角,跃跃欲试。
尹新雨迎风很想打个哈欠,不过还是努力消化在口腔,边点头以表赞同。
“现在是比较容易犯困。”不料却被他发现了。
忍住,只觉鼻孔略有翕张,尹新雨瞬间有种上课当堂被抓获的窘迫,下意识转移话题:“有时候文字感觉好像在拍摄一个人的纪录片,然后择取其中关键的段落。”
童宇承收回投掷远方的视线,尹新雨发现他眼里有疲惫,纠缠的细血丝宛然在目:“也许文字和电影就是途殊同归,这个我不太懂。”自嘲似的笑了笑。
“其实我刚才想到了——”尹新雨顿了一下,与其说故弄玄虚,还不如说是审时度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