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秦文毅消瘦的两颊,头发也好似在短短时间里白了大半,秦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无法想象爸爸本该安享晚年的年纪,却要遭受牢狱之灾对他,对整个家庭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秦文毅抬起双手碰了碰她,手铐发出冰冷的撞击声,他叹了一声说道:“行了,这不是还在调查吗,什么结果还不一定呢,就算是最坏的结果吧,你爸我反正都这个岁数了,辛亏早把你妈送走了,只要你和你哥安安稳稳的,我待在哪也一样。”
秦嫣倏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匆匆丢下句:“我去下洗手间。”
她不想在秦文毅面前哭,因为她知道这会让秦文毅更加难过,可她无法眼睁睁看着爸爸待在这个冰冷的牢房里,一刻也不想!
直到这时,秦嫣才感觉自己的力量多么渺小,面对执法部门,面对家属的责难,面对法律,她根本就带不走爸爸,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不可能告诉那些警察,告诉法官她爸爸是个正直的人,他不会克扣老人的食物,没有人会信!
她冲进洗手间用冷水不停冲刷着自己的脸,温热的眼泪融入冰凉的流水中,强行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她不能失控,更不能奔溃,哥不在家,妈还在国外,爸只能指望她,她不能倒下,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倒下!
她猛然抬起头看着镜子中苍白的脸色,狠狠抹了一把脸往回走去。
门留了一道缝,南禹衡找了关系他们才能见到秦文毅,此时看守的人站在门口抽烟,也并没有一直盯着里面。
秦嫣刚准备推门而入,突然听见房间里秦文毅有些发怒地对南禹衡低吼道:“不行!我不同意!”
秦嫣的手忽然顿住,就这样站在门边听见秦文毅说: “我告诉你小子,你休想这么干!你还有个把月就要启动收购案了吧?
我把女儿嫁给你是为了什么?就是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能让她过上安稳日子,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希望你别让她一辈子活在动荡中。
你要想帮我,就帮我找个好点的律师能少坐几年牢,至于其他的,我不允许你为了我打乱自己的脚步!想都别想!”
南禹衡沉默了几秒声音很沉地低着头说:“我父亲走得早,十岁搬来东海岸,身边除了荣叔和芬姨没有长辈,你从小对我像亲人,我感激你当初在那样的情况下同意将秦嫣嫁给我,我早就把你当我爸了,你觉得我会只顾成功不顾亲人吗?
我做不到…”
秦嫣的身体颓然地靠在墙上潸然泪下,而屋内的秦文毅也红了双眼不停摇着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夏日的天气总是这么阴晴不定,早晨还烈日当头,下午却乌云密布。
他们再回到东海岸已是傍晚,路上,南禹衡一直和秦嫣说,他找了关系,秦文毅这几天在里面不会吃苦,饮食方面都让人关照了,让秦嫣不要担心。
秦嫣靠在汽车椅背上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秦文毅是在养老院被捕的,南禹衡是最先得知此事的人,他立刻将事情的扩散范围压到最小,除了荣叔帮他来回打点,南家其他人并不知情。
秦嫣近来准备毕业的事,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芬姨特地做了丰盛的晚饭,但似乎秦嫣和南禹衡都没什么胃口,就连南虞都察觉出来两人有些不对劲,还特地问了秦嫣一句:“你毕业没出什么问题吧?”
问完以后也觉得自己白问,秦嫣在学校就没让人操过心,不像她那个儿子。
秦嫣淡淡回了句:“谢姑妈关心,你慢慢吃。”
她放心筷子回了房,南禹衡简单吃了几口也上了楼,他们一走南虞就翘着腿说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两小夫妻还会闹别扭啊?”
芬姨担忧地扫了眼楼上没接话。
南禹衡没有进房,而是直接去了书房开始忙碌,大半个小时后,秦嫣推门而入,南禹衡的视线从电脑面前微微抬起,看见她洗过澡了,头发还有些半干,穿着条黑色的吊带裙,手里拿着棋盘。
走到他对面将椅子抽开坐下,把棋盘往他面前一放,眼神笔直地盯着他:“忙吗?不忙来下局棋。”
南禹衡的视线落在棋盘上,缓缓卡下电脑放在一边,秦嫣便把棋子全部倒了出来说:“明棋。”
军旗有暗棋和明棋之分,顾名思义,暗棋就是看不见对方的棋子,所有排兵布阵只有自己清楚,虚虚实实骗招花招玩得就是心理战。
而明棋是从一开始就能看见对方的棋子,所有排兵布阵尽在敌人眼底。
以前南禹衡和荣叔经常玩的就是暗棋,而今天,秦嫣一上来就直接挑明来明棋,双方必须在最坦荡的环境下对垒。
透过书房的光,南禹衡抬眸扫了她一眼,没说话接过棋子开始布阵。
南禹衡棋风稳健,运筹帷幄,他的布阵从来不会单一,秦嫣清楚玩暗棋她不是南禹衡的对手,所以今天她要跟他明着来。
南禹衡刚开局就让了一个旅长,秦嫣看见了,但她并没有动,而是轻笑了一下,打头的司令空走了一步说道:“老狐狸,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军旗战术第一条,不能开局就让司令,你说我都懂的道理,你为什么不懂呢?”
南禹衡长长的睫毛耷拉着投下一片阴影:“那得看换什么了,换来一个军长一个炸弹,我心甘情愿。”
秦嫣冷笑道:“心甘情愿仗还没打就输掉军旗?这不是你的作风。”
他将炸弹收进营中:“我该是什么作风?”
秦嫣的炸弹露在外面,她看见了南禹衡的工兵蠢蠢欲动,毫不留情用自己的工兵跟他同归于尽:“能让你调动东祥的资源,我爸的事没这么简单吧?既然都下了明棋,还有什么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的?”
南禹衡若有所思地睨着她,秦嫣也干脆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我不是你圈养的花瓶,你应该清楚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弄清楚的,何必浪费我的精力。”
南禹衡在她没有防备之际,忽然猛烈进攻声音淡然地说:“有时候我情愿你笨点。”
“抱歉,办不到!”秦嫣以退为进收回了司令保存实力。
南禹衡望着她气势逼人的样子,出声说道:“出事后你爸就开始调查养老机构的人,他怀疑出了内鬼,毕竟食材这些东西一般人动不了手脚,但对方做事十分小心,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只是昨天,他公司那边几个常年合作的大客户突然跳单到另一家公司,对方明目张胆,根本没有遮掩,我转了几道关系直接和对方老总通了电话,那头嚣张得很。”
南禹衡虽然在说话,手下并没有停,他先是用司令对秦嫣的师长穷追不舍,秦嫣干脆用师长吊着他,看似耍得他团团转,试图引诱南禹衡的司令到绝境,然而这时南禹衡却直接卡了秦嫣一步,用炸弹果断杀了她的军长目光很沉地说:“调虎离山之计,用养老院控制住你爸,再直接对他的企业下手,对方布局缜密,像是有备而来。”
秦嫣皱起眉问道:“什么人?”
“越朗贸易。”
秦嫣看局势不妙,为了保住师长,用司令和南禹衡的司令对撞,选择同归于尽,她保存了两枚炸弹,而南禹衡只剩一枚了,虽然失掉军长,但情况还不算太差。
她抬起头继而问道:“查过这个越朗贸易吗?爸怎么说?”
“以前打过几次价格战。”
“那就是同行恶意竞争?”
南禹衡讳莫如深地望了她一眼,他的脸在半明半暗中,漆黑的眸像无尽的深渊,遮住黎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