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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于单方面同钟婉大吵一架,最后还是于行听到动静,慢吞吞地走过来,张开手臂往钟婉面前一站,对着哥哥高大的身影怯生生道,“你不要欺负妈妈啊…”
钟于冷漠地看着他,心想连于行这个傻子都懂的道理,他却天天惹钟婉生气难过。
他好像真的不如傻子。
他抓起车钥匙往外走,钟婉在他身后喊道,“阿遇你去哪里啊…你气头上不要开车。”
钟于故作镇定道,“该上课了,我会小心开的。”
他坐进车里,从后视镜中看到钟婉追出来。
钟于突然无法面对母亲,脚踩油门把车开出,钟婉被他远远甩在车后,茫然地站着,孤单的身影在镜中越来越小,就像儿时的自己,和保姆一起住在别墅里,钟婉每次来看他的时候,他都是这样追着钟婉的车,喊妈妈不要走,再陪陪他吧。
他一路漫无目的地开,停下时才发现,兜兜转转间,他居然又把车开回了孙姝予家。
钟于默然,他把车停好,走上楼,敲了两下门没人开,他拿出手机拨通孙姝予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他又打了一遍。
片刻后,自带彩铃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钟于仔细分辨,好像在下面几层,果不其然,几分钟后,孙姝予扶着楼梯把手,一阶一阶地艰难挪上来,他看到去而复返的钟于,明显一愣,又很快低下头。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并未因快速低头的动作而被钟于忽略,但除此之外,是一种更复杂更深层的依恋和期盼,二人相顾无言,孙姝予拘谨地抓紧手中的袋子,最终还是问出一句,“你怎么又回来了啊。”
钟于诚实道,“和我妈吵架,没地方去。”
孙姝予“啊”了一声,又没了声音,讷讷地低下头,似乎在纠结怎么绕过钟于进到屋里去。
他没有问钟于为什么和钟婉吵架,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去姚平那里,见钟于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袋子上,白色塑料袋质量不好,又薄又透,隐隐透出药盒上的字。
孙姝予尴尬地解释,“……你给我买的药我吃了不太舒服,又吐出来了。”
钟于看他两眼,言简意赅道,“进去说,拿过来我看看。”
孙姝予又细声细气地嗯了一声,看起来不是太情愿,犹豫过后还是让钟于跟他一起进门,他像是突然不知道要干什么,茫然地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拿不准要让钟于坐哪里。
对方在这里跟他睡了一夜,孙姝予像是才注意到这乱糟糟的环境,沙发上都是衣服,根本就坐不了人,他猛地把旁堆积的纸箱推到角落,搬来把椅子,拿抹布擦干净才敢给钟于坐。
钟于却把他往椅子上一按,“你自己坐。”
他脸上的表情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让人无法分辨又捉摸不透,孙姝予在他面前总是惴惴不安,他转身去厨房,拿孙姝予的热水壶烧热水,路过垃圾桶时看到了里面丢掉的药盒。
钟于刚要伸手去捡,孙姝予就扑了上来,他应该是目光一直跟随着钟于,所以才能在他伸手的第一时间阻止,他面上烧灼,见不得钟于把手伸到垃圾桶里的画面,“你干嘛啊,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钟于偏头看他一眼,越过他的手,把垃圾桶里的避孕药包装拿出来。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钟于的手指很长,突起的指节衬得整个手更加有骨感,拿盒子像是要拿笔签支票,他垂眼扫了两行说明,平静道,“要饭后吃,你空着肚子吃当然会吐。”
他给孙姝予买的早餐还在桌上,至于是吃不下,还是不想吃,那就不得而知了。
孙姝予哦了一声,又没了话。
热水壶开关一跳,孙姝予像是终于找到点事情做,迫不及待地一瘸一拐朝着他那“寒酸”的厨房走去,他无意在钟于面前露怯,想给自己煎个鸡蛋,却发现家里油没了,冰箱里空空如也,只有几包泡面和蔫了的蒜头。
钟于就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
最终孙姝予翻箱倒柜,找出包压缩饼干,泡在热水里当做早餐,等饼干泡开时饭店领班打来电话,孙姝予不敢不接,迎着对方恼怒地质问点头哈腰满脸歉意。
“对不起,我今天家里有点事情,我不是故意翘早班的,真的不好意思。”
领班将孙姝予狠狠训斥一顿,罚了钱,这才作罢。
孙姝予挂了电话,他的声音很小,领班的声音却很大,隔着手机也听得清清楚楚,他背过身平复了很久的情绪,才敢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囫囵把泡开了的压缩饼干吃完,想当着钟于的面拆开他新买的那盒避孕药,却怎么也解不开塑料袋,反而打了个死结。
他抓着塑料袋的手指不住发颤,心想,太尴尬了。
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明明袋子薄得一扯就烂。
可在经过找不到地方给钟于坐、冰箱里没有吃的、领班无情斥责之后,孙姝予突然有些崩溃,他在钟于面前勉强维持的体面已经摇摇欲坠,最后还是钟于把药给他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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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片就着滚烫的热水被孙姝予一口吞下,他纤细的脖颈扬起,喉结一滚,热水烫得他心口发热,眼眶发疼,把孙姝予的眼泪又给烫没了。
他真诚,又茫然地看着钟于,“你怎么还不走啊,今天不要上课吗?”
钟于沉默一瞬,实话实说道,“跟你一样,翘了。”
孙姝予又哦了一声,鼓起勇气道,“那,药我也吃了,应该不会怀孕,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还是请离……”
钟于突然打断他,“孙姝予,我给你换个工作吧,要么给你钱,你拿去还债。”
好在他没有刻薄地说出当是度夜资之类的话。
孙姝予条件反射性地摇头,“不用了,我现在的生活也还可以的……”他话音一顿,瞥了眼四下窘困狼狈的环境,说不下去了,停顿几秒,才固执道,“你快要结婚了吧,真的不能在麻烦你了。”
他有些笨拙地抬头,自以为是地认为他把对阿遇的关心思念掩藏的很好,可他和钟于对视了就移不开目光,像是透过钟于在看另外一个人。
孙姝予诚恳道,“能看到你现在过得还不错,我就很满足了,我会好好生活的。”
钟于盯着他看,“是吗?”
孙姝予又露出那种拘谨羞愧的表情,他把头低了下来。
“你这叫好好生活?你厨房都落灰了,屋子里还有下脚的地方吗。你是不是觉得这样自我折磨,就能少一点对阿遇的愧疚,这是你缅怀阿遇的方式吗?”
他不顾对方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继续道,“你说过的,在每个人的世界里,都不止有一个人,工作,朋友,理想,最重要的永远都是自己,这些才是正常人的世界。”
孙姝予猛地攥紧手心,这是他临走时,对阿遇说过的话。
他眼中显出一丝茫然。
“所以现在是怎样,没了阿遇,你就不活了吗。”
钟于认真地看着他,“那现在的你,和过去那个被孙旭欺负的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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