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卿蹲下去,撩起尹修的衣袍与裤脚检查他的膝盖,“太傅与夫人皆是心善之人,我若如此,他们必定心软。”
尹修气结,“又是算计?”
“不,”顾连卿抬头看着他,“只是诚心,除了父母,我只跪过佛祖与师父。”
罢了,不与你计较!“我的膝盖没事,已经不疼了。”将顾连卿拉起来,这才注意到周围几个躲闪不及的家仆,尹修脸上一热,急匆匆拉着顾连卿回了自个儿卧房。
房中,顾连卿难得老实,手脚皆放在该放的地方。“阿修,明日······”
“听我爹的,而且,我必须要给洛儿一个交代。”联想前后种种,尹修斜了他一眼,“顾连卿,我虽答应试着与你相处,但还没答应此生非你不可,说到底,你我之事,多半是你强迫于我,我负了洛儿,但并非我所愿,我······”
“是我的错。”顾连卿淡然道。
“你为何不反驳?”尹修心中莫名烧起一把火,“分明口口声声说我喜欢洛儿,但不过二十日我便答应与你相处,你不觉着我很可耻吗?将所有的错归结于你,倒将自己择的干净,说我负心薄幸也好,厚颜无耻也罢,怎样都好,你为何不反驳?”
说着,眼眶竟有些酸涩,顾连卿上前,轻轻搂住他,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后背,“错的的确是我,你没有错,你还喜欢着颜洛,你并非负心薄幸,但到此为止了,我不准你再喜欢旁人。阿修,你记着,你没有错。”
心中倏然平静许多,却又有些别的什么渐渐弥漫在心间,不禁问:“顾连卿,那么多人倾心于你,为何偏偏挑中我?若是我永远不能喜欢你,你怎么办?”
“不知道,若是到我死的那一日,还没等到你一声喜欢,那时再说吧。”
尹修从顾连卿怀里抬起脸,看了半晌,轻叹,“缺心眼儿啊你。”
作者有话要说:人啊,果然是种复杂的生物。晚安(づ ̄ 3 ̄)づ
☆、 登门谢罪
十月十四, 昨儿夜里起了风,淅淅沥沥降了一场小雨, 雨点虽小,下得却持久, 天亮时分, 雨倒是停了, 却飘飘扬扬下起雪花来,也带走了天地间仅存的一丝热气。今年冬天来得早了些。
尹修的脚踝隐隐疼了一夜, 睡得极不安稳,于是起了个大早。一脚踏出房门, 迎面而来的寒风激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又赶忙闭上房门回去添衣裳, 脚踝上也绑了一层厚厚的毛护套。
如尹修当初与顾连卿所说的那般, 他喜欢雪, 可惜如今喜爱的东西反倒会让他痛苦, 可叹造化弄人。
早膳时, 雪还未停, 天色阴沉, 尹夫人终还是心疼尹修的旧疾,隐约提起去颜府道歉一事可否改日再去,尹太傅当即吹胡子瞪眼道:“整个京都都知道这不成器的小子回来了,今日缩在家中,明日颜府说不得便要与我们一刀两断,两家数十年的交情这样毁于一旦, 怎么对得起亡故的父辈?”
尹家与颜家,不止这一辈的尹父与颜父是同窗好友,便是上一辈,两家几位兄弟也是至交好友,几十年的情分,如今已然陷入了尴尬的局面,自然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尹夫人没再多言,只细细询问尹修的脚踝可曾疼的厉害?护套戴了没有?说着甚至就要低下头去帮尹修重新戴一遍,被尹修及时止住了,“娘,您不用这样紧张,并没有很疼。”以往尹夫人不会如此的,尹修也猜到了,她大概还记着昨日的那一巴掌,毕竟,尹夫人疼儿子简直是疼到了骨子里,想来定是不曾打过的,如今忽然动了手,难免一时有些不知如何相处。
“若是颜家不肯原谅,回来便是······”尹夫人还要再叮嘱,被尹太傅打断,“慈母多败儿,如今的情形,本是我们欠了人家,若是这种态度,怎能求得原谅?此事你就莫要再管,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有些担当。”
“是,爹。”尹修应下,“这便出发。”
到了尹府门外,马车已经备好,尹修却站在门前许久,尹太傅赶去上朝前还瞟了他一眼,直到车夫频频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这才坐上马车出发。如今阿左大多时候在他爹那处,学着管理府内的一应事宜,已不再做尹修的随身小厮。尹夫人本想再给他配一个,只是尹修不太习惯,便给回绝了。这一回登门谢罪,当真是孤身一人,原本硬说要与他同去的顾连卿至此也没有出现。自然不可能是忘了,想来宫中的麻烦事也多吧。
要说顾连卿的爽约,确实不是忘了。今日因着天色暗沉,起初醒来还以为天色尚早,便多睡了一会儿,后来发觉时辰已经不早了,却已有些晚了。匆匆忙忙穿衣、梳洗,连早膳都未来得及用便要出宫,却恰好撞上迎面向清云殿而来的周总管,道皇上下朝后要见他,请前去御书房等候。
心中惦念着尹修,却不能公然违抗,又是周总管亲传的口谕,顾连卿只得留下。只是今日的早朝时间忒长,顾连卿只觉得天边那将漏未漏的一抹天光自东边移到了西边,一日都快要结束了,这早朝却拖拖沓沓没个完了。一旁的周总管好心躬身提醒他,“二皇子莫急,才不过辰时伊始。”
所谓度日如年,也不过如此了吧。
后来心中想着尹修,想他是否等不及已经先走了,想他只身一人去了颜府是否会遭到刁难。其实该是不会的,颜家哪怕与尹家没了这桩亲事,还有几十年的交情摆在那里,更何况以尹修的身份,给几个脸色看是在所难免的,刁难却不至于。心中虽清明,但人不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终还是放心不下。顾连卿心下一边笑自己婆妈,一边又恨不得插翅飞出宫墙,前后矛盾得自己都忍不住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