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空空心里的人,尹修这样想。有些意外,但也有些欣喜,至于为何,却没再深思了。
“他在不在?”蒋铄对上尹修,脸上神色有些怪异,但还是又问了一句。
尹修不做回答,只那样站在门口看着他。如此一来,不只没得到答复的蒋铄急了,便连躲在柜中的顾连昭也急了。
蒋铄抬脚欲往房中走,却在瞧见顾连卿时退了回去。他回了院中,在尹修这个住持的眼皮子底下大肆喧哗,“顾连昭!明日我便要随父亲去往西南戍边,你究竟说不说实话?你若是再不出来,我便要走了。我走了,也许你这辈子再也见不着我了!”
喊完了,等了片刻,房中依旧没个动静。蒋铄不再多留,走得干脆。尹修却分明看见,他的眼圈红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尹修转身回房。顾连昭已然从柜中钻出来,失魂落魄地坐在软榻上。小猫坐在他的对面,一双猫眼睁得圆圆的,一人一猫对视,顾连宸倒先挪开了视线。小猫平日又乖又懒,今日却忽然爬到了顾连宸肩上,猫爪子一下扒开他的衣襟,露出锁骨来。
这一下,锁骨上那几道红痕便也露了出来。像是被谁的指甲划的。
小猫依然扒在顾连昭肩上,盯着那红痕看了一会儿。顾连昭伸手要将衣襟拉回来,小猫却忽举起一只前爪,在顾连昭脸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只是这一下却是收起了利爪的。
顾连昭愣愣地看着小猫,正巧看见小猫打人的尹修也呆了。独独小猫一个,打完了当今圣上,却大摇大摆地跳下人家的肩头,转身用屁股对着他,走了。
☆、 结局
小猫打完人就走猫了。它前脚一走, 尹修后脚便又坐到了顾连昭对面。两人在软榻上各坐一头,中间隔着一张矮桌, 两双眼睛互相望着,一个目光灼灼, 一个躲躲闪闪。
直到顾连昭心虚地将头低下去, 尹修才算放过他, 转而饮了口茶。见此,顾连昭一颗心稍稍放下, 也伸手去端茶盏。谁知尹修饮了茶,却开口便问:“做了?”
顾连昭口中的茶险些喷在尹修脸上, 亏得及时掉转了方向。他这边呛得咳嗽连连, 尹修却起身掸着衣袍上沾的茶水, 出口嫌弃得很:“没出息。”
这下, 咳得愈发厉害了。
良久, 顾连昭总算喘匀了气, 涨红着脸低着头, 看似委屈的模样, “是阿铄用了药, 我并非有意的。”
尹修却不管这个,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料定他是占便宜的一方,便问:“他方才问你说不说实话,是何意?”
顾连昭咳得涨红的脸渐渐恢复本来颜色,只是颇有些迷惘:“昨日他差人带信说蒋将军戍边时打算将他一并带去, 又说想见我一面,我便应了他出宫与他会面。后来,他与我说喜欢我,又问我的意思。他那个年纪,哪懂得喜不喜欢,我若说也喜欢他,万一日后他心性变了,岂不成了一对怨偶?是以我没法回他。正要走时,却发觉他在酒中用了药……今日一早,便成了这幅模样,我……此事如何处置,还未想好。”
“阿铄,今年十五了吧。”尹修若有所思道。
顾连昭不知他说此话是为何意,只应道:“是,十五岁又一月半。”
“那也不算小了,该懂的都懂了。”关于蒋铄懂不懂事的问题他再未多说,倒是提起了另外一事,“只是战场凶险,西南之地又多毒蛇猛兽,蒋将军若是有意磨炼他,那上阵杀敌自是免不了的。你哥说过,战场上,若是心中念着重要之人,便多了活下来的可能。可你这一着,断了他的念想,他如何还回得来?”
顾连昭猛然抬头。
“何况他方才是怎么说的?也许这辈子你再也见不着他了。这话若是不仅仅说说而已……”话还未说完,眼前人影一闪。饮下一口茶,再抬首,眼前已没了顾连昭的人影。
“呵,没出息。”尹修又这样说道,却是带着几分笑意。
隔日,听说蒋铄已出发去了西南。顾连昭再来镇国寺时,总是满脸的忧心忡忡。
世事哪有那样顺遂?不经一番折磨,怎能得到善果?
尹修觉着,蒋铄戍边,不仅是对他自个儿的磨炼,亦是对顾连昭的磨炼。若有朝一日蒋铄归来,两人仍是如今的心意,那才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