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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能想象到宋氏的家资应当何等殷实,但在亲眼看见户内自带的花园和喷泉时,柏绥还是有些咂舌。
他苦中作乐地想,好嘛,他和他即将上课的宋少爷都可以这样吹嘘,说自己一觉睡醒就能听到喷泉的水声——不过人家是睡在自家别墅的大床上,他是睡在人民公园的长凳上而已。
柏绥下车,被佣人引进了门,一个西装得体的男人在客厅等他,不得他开口,便自我介绍说是宋夫人——秦衍的助理。
助理解释道:“宋夫人本来是想亲自过来的,但实在抽不出时间,所以派我来和老师见一面。”
宋夫人对自家儿子的教育还挺重视的。
柏绥连忙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是在这里上课吗?”
助理看了看表,客客气气道:“等下我送你去书房吧。小少爷还没下来,我去叫叫他。这里是小少爷上次考试的成绩单和试卷,老师可以先看看。”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柏绥还是被成绩单上惨不忍睹的数字镇住了。
他从小到大都是标准的好学生,身边最熟悉的卫麟更是通过奥赛保送的B大,从未曾近距离接触过“学渣”此类物种。
但他表面上还是一派镇定,毕竟不能排除私立高中卷子太难的可能性。等他把卷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心却越来越沉——忐忑不安,这可怎么教?
踏踏踏,大理石铺就的楼梯传来脚步声。
柏绥努力让自己表现得稳重点,抬头,却是看到助理一个人下来了。
助理脸上带着尴尬的神色:“不好意思,小少爷说昨天睡晚了,现在还起不了床。要不我带老师先去书房再等个几分钟?”
柏绥读书时在重点班,连上课睡觉的同学都很少见,没想到第一次当家教,没想到就遇上这种公然昼寝的学生。
睡觉逃课还睡得理直气壮。
他惊愕之下,竟然有点想笑。
但瞥见助理尴尬的神情,还是绷住了。
他捧着宋少爷满目苍夷的卷子,跟着助理去三楼的书房,路上忍不住小声道:“辛苦了。”
这位宋少爷类似的事情估计没少干,宋夫人没空管时,倒霉的就是这位秦总助理了。
助理回头看他,顿了顿,苦笑:“我倒没关系,老师你才是……咳,麻烦老师多费些心了。”
“冒昧问一句,”柏绥犹豫片刻,道:“宋夫人应该能找到更好的老师才对,实话实说,我是第一次当家教,也没有把握能教好……”
助理打开书房的门,隐晦提醒道:“各类名师嘛,夫人之前也找过,但小少爷都不太满意。夫人可能想着,柏老师和小少爷年轻相近,说不定好沟通些。”
噢。
柏绥明白了,这还是个排斥长辈管教的叛逆少年。
但他性格内向,本身就不是特别善于交朋友的人,也不知道承担不承担得起青少年心理辅导的重任。
……恐怕要辜负师兄的推荐了。
助理安排他在书房坐下,看了眼手机,可能是收到了宋夫人的新指令,只得苦着脸,像旧社会里饱受压迫的大丫鬟一样,又去伺候那位纨绔少爷起床。
书房里环境很好,采光通透,宽敞明亮,檀木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排满了书,散发着书籍特有的气味。
柏绥进铁门看到大花园开始,满眼豪奢,但眼里始终只是逛博物馆般的欣赏。此刻,他环顾四周,却从心里生出一丝殷羡。
他小学时,家里卖掉房子搬走,家里书房的一箱箱没来得及翻看的书,就随着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再也不属于他了。
几分钟后,助理僵着脸回来。
柏绥和他视线相对,瞬间就懂了。
助理干巴巴道:“柏老师,实在不好意思。宋少爷说:‘脑子是学习的本钱,睡不够会伤脑子。多睡几个小时,就是在为成绩做贡献。听闻老师到来,他睡得更香了,这次课当作是已经上过,钱会照付,不必过来。代他向老师说再见。’”
柏绥:“……噗。”
他忍不住笑出声了。
柏绥知道对方难做,主动道:“不要紧,我最起码在这里等到下课时间吧。宋公子什么时候愿意起床了,我随时可以上课。”
助理点了点头,拿着手机退出去了。
柏绥坐在舒适的书房里,翻着手里的卷子,心里知道自己这份家教工作大概是吹了,反而放松下来。
他低头列这位“需要睡眠补脑”的宋公子卷子上的错题板块、注意事项、针对性的建议……条条清晰分明,准备走的时候让助理转交给对方。
家教工作是吹了,但这节课的钱他不能白收,好歹当够几个小时的“柏老师”……虽然这种东西他的前任们恐怕写了上百份,那位宋公子也不一定会看……
楼下,一辆黑色宾利低调地开进铁门。
秦征脱下带着寒意的外套,交给佣人,一边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一边听着耳机里传来的鬼哭狼嚎:
', ' ')('“……秦少,明明说好了,怎么突然就不来啊?”
“秦少来啊,都等你呢!”
不时有女孩的娇笑声和碰杯声。
秦征无语:“白日宣淫,你们也消停消停吧。陈度,别下次又被你爸打进医院了。”
那边嬉笑道:
“不像秦总还有事业要忙,我们无事可干,只好荒废度日咯……”
“陈少,无事可干,有别的干嘛……”
“哈哈哈哈哈哈……”
秦征走到客厅,淡淡一句:“我挂了。”
那边声响终于安静下来,陈度走到了少人的角落,吊儿郎当地问他:“真不来啊?秦总大忙人啊,周末还忙什么呢?”
秦征叹气:
“忙着打孩子。”
陈度差点喷出来。他和秦征熟,大概猜出来他是奉姐姐的命令,回家抓他那倒霉外甥去了。
陈度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别一天到晚给你姐奶小孩了,这次我可是给你弄来一个好东西。”
秦征客气道:“买卖人口是犯法的,陈少不必提携我。”
“……”陈度郁闷道:“知道你被你姐烦得心情不好,但也别讽刺我吧,我可把你当好哥们儿,知道帮你惦记着呢。”
他吹嘘道:“这次我带的一小孩,正儿八经的在读学生,在B大读哲学……”
秦征可有可无地听着,往二楼走,一抬头,忽然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楼梯上。
一个男生扶着木色扶手,正从楼上往下看他。
陈度还在絮絮叨叨:“腰细腿长,唇红齿白的……”
男生穿着一身干净整齐的白衬衫,虚虚勾勒出腰线,水洗牛仔裤裹着笔直修长的腿。窗外是新雪洗过的天空,阳光中尘埃虚浮,清澈的光线为他的轮廓镀上金边。
“关键是人家没谈过恋爱呢,清纯大学生,你最喜欢的那款……”
男生隔着楼梯向下望他,眼波里宛如初春乍融的粼粼湖光,直荡到他心里。
陈度不满道:“喂,喂?你有在听吗?”
秦征动了动唇,“在听。”
他利落地挂了电话,走上楼梯,风度翩翩又诚恳地问:“请问是柏绥老师吗?我是宋维北的舅舅,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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