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原正色道:“请岳父明言指教。”
李耀缓缓起身,他已过不惑,却半点不受岁月欺压,即便不曾习武强身,修长身形始终挺拔端正,周身环绕一股冷厉肃然。
“你已是岁岁的夫君,所以我不跟你打哑谜。”
“过去,你或因不够了解,或因道听途说,对她有些误解,甚至对着门婚事的利弊自有一番分析,而今相处下来,正如你所言,你欣然于她的聪慧带来的意外和惊喜,或许正在改变对着门婚事的看法,觉得她是一个越来越合意的贤内助。”
李耀来到谢原面前,淡淡一笑:“可然后呢?”
谢原拧起眉头。
“所谓贤内助,是站在你身后,为你操持家业,分担内务的人。但接着,她或许还会继续向前,来到你的身边,与你并肩齐行,甚至有朝一日,走到了你的前头。”
李耀眼泛精光:“那时,你还能欣然接受、还会觉得她是个合心意的妻子、还会像现在这样,觉得庆幸愉悦吗?”
谢原眼珠一动,拧起的眉头骤然松开,愕然怔愣。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谢原回过神,此情此景,竟让他想到第一次与李耀深谈时,对方大笑着的夸赞——你得当,也只有你当得。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觉得,自己得到这门婚事,竟像是在无形间经过了许多非常的考量,亦被给予了非常的期待。
而此刻,这个或许对他有考量也有期待的人,正在指一条他从未想过的路。
“岳父……”
“元一。”李耀认真的看着谢原:“两个人在一起,若一个人始终挡在另一个人身前,又或是一个人始终将另一个人按在身后,最终能得长久者,少之又少。”
“岁岁是我的女儿,我了解她。她与你在一起,能让你感觉到欣喜惊喜,可见你们相处得很好。但如果你们要一直这样好,必定不是靠哪一个的聪慧和伶俐,而是你们彼此之间,在面对任何人和事时,都能最快的找到正确的位置和姿态,由此契合。”
李耀笑了一下:“所以,你大可不必现在就对这门婚事下结论,未来还长,你们的路,还得慢慢走。”
李耀一番话,竟将谢原说的愣住,好半天没有回应。
他挑了挑眉,调侃道:“怎么这幅反应,我话说重了?”
谢原回神,自心底涌起复杂滋味,眼眶发热。
他怅然一笑:“小婿如今才知,岁岁能看事敏锐,言语犀利,分明是高徒有名师。小婿竟有些羡慕她。有一个像岳父这般,一语点醒灵台,给予指引的亲长,大约能少走许多弯路。”
李耀深深地看了谢原一眼,忽而一笑,避重就轻道:“你觉得她像我?”
谢原纯粹有感而发,并非想要拿自己的情况对比什么,便顺着李耀的话揭了过去:“是,很像。”
李耀朗声笑了起来,一扫这室中的沉闷情绪,“年轻啊,我若是你,便不这么想。”
谢原因他这笑,心情轻松不少,笑着问:“为何?”
李耀露出讳莫如深的艰辛:“像我也就罢了,若连她母亲的秉性也一并袭了,我怕你吃不消。”
谢原一愣,旋即握拳抵在唇间,忍了忍笑,抬眼看向李耀:“这话小婿不同意,且不说岳母有哪里不好,单说岳父能与岳母相伴多年,感情依旧,为何小婿就不可以?”
这话少了许多拘谨与客气,作为晚辈,青年骨子里显露出的狂妄和大胆,竟让李耀也较上劲来:“你跟我比?”
谢原下颌微扬:“难道比不得?”
李耀瞪了谢原两眼,忽又转笑,他点点头:“好,我看你拿什么与我比。”
话题似乎又转回到了最初时候,氛围却已截然不同。
谢原觉得,自己好像在今日重新拥有了一个可敬的长辈,郑重的搭手施礼,是回应李耀,也是督促自己:“那便请岳父大人,拭目以待。”
……
岁安一觉醒来,竟在床上愣了许久,阿松和朔月来伺候她也不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才半个多月的功夫,她就打破了十七年的独睡惯例,习惯了身边有个人。
不,不是有人,是有谢原。
他在床上的时候,其实不大正经,近来还起了玩花样的心思,但最后都没玩起来,因为她羞赧不愿。
可是,即便每次都作罢,他也并不会遗憾甚至不高兴,倒像是更乐于欣赏她的羞赧,是在故意逗弄。
除此之外,他处处都很贴心,很合她意。
谢原习武,耳聪目明,就算是夜间熟睡,也从不会彻底睡死,她偶尔夜起,他一定醒来起身相伴,每回入睡,一定拥她入怀。
她起先不习惯,后来背靠他怀里,竟睡得无比安稳。
若说谢原是越来越不正紧,她则是越来越不老实。
从前与谢原有什么不对付,她默然一个眼神丢过去也就作罢了,现在则不然。
捏他腰肉,按他
', ' ')('喉结,他不大舒服,可顶多故作凶狠的瞪她一眼,便由着她了。
直到岁安反应过来,才惊觉最初时候为自己设下的夫妻相处界线早已面目全非。
在她快速习惯谢府的一切之时,最习惯的,是她的身边有了他。
而这份习惯,竟在昨夜浅浅的一次小别中,一下子浓烈的像要炸开。
昨日的小心思尚未得解,又在此刻混入了挂念,复杂的纠缠在一起,变成了不高兴。
“哼!”平躺着的少女忽然拽起拳头,狠狠捶了一下身下的床,生气了。
朔月:?
玉藻:?
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阿松思考片刻,上前轻轻翻动岁安的衣裙,了然道:“夫人快起来,您小日子来了。”
阿松手脚麻利的帮岁安收拾干净后, 不免对朔月和玉藻含了责备。
以往在北山都是她们两个贴身照顾女郎,怎会连这么基本的事情都疏忽?
朔月熟练的掏出岁安的月事带存货,也很无奈。
夫人这事从未准过, 手指头加脚趾头都算不准, 且因体质之故, 事前征兆也时有时无,要根据来前几日状况定论。
再者,正因以往都在北山,根本不会有在外人面前突然来事的情况,岁安刚来事那几年, 她们还紧紧张张伺候过, 后来就都淡定了。
来了就来了嘛。
“而且,”玉藻翻出岁安的十全补血暖身汤材料:“夫人的月事通常五日, 第二、三日最难受,最后两日,只要前面护的好, 基本不会难受。第一日不要慌,做足准备才好应对后两日的痛苦。”
她拍拍阿松的肩膀, 拿出了老资历的语气:“你来得晚, 伺候久了就知道了。”
阿松:……
看着朔月和玉藻各自忙碌, 阿松偷偷瞅了一眼无精打采的岁安,“可你们不觉得,夫人今日情绪不对吗?她以往来月事,也会这般烦躁?”
玉藻和朔月对视一眼,这倒没有。
朔月:“女郎有不少修身养性的法子,除非是难受的起不来,一般不会烦躁。”
玉藻:“可能是换了地方, 一时不适应。”
阿松表示怀疑。
朔月、玉藻:你想多了。
这个早晨多少有些忙碌,准备好岁安月事中要用的东西,时辰已经不早,岁安还没有去孙氏那里请安。
阿松走进来,见岁安懒散散的靠在斜榻上,歪头看着最近那扇菱形窗。
“夫人今日身体不适,要不要奴婢替您去跟老夫人说一声,今日的请安就免了。”
岁安前一刻还浑身软趴趴,一听这话,立马撑着身子坐起来,神色一正,恢复正常:“那怎么行!”
说完没事人一样下榻,一边套鞋子一边唤朔月。
朔月端着刚刚煮好的补血热身汤进来,岁安接过就大大的灌了一口。
阿松忙道:“夫人慢些。”
岁安已经灌完了,她把碗递给朔月,自有一套说辞:“放过一会儿,不烫喉的,这种热乎乎的汤,大口喝才舒服。”
朔月接过碗,眼神扫过阿松:这就是你说的不对劲?
今日是头日,准备充足,又喝了热汤,岁安整装后照旧去给孙氏请安。
……
其实,关于谢原昨夜不归宿一事,孙氏是吓了一跳的。
谢原和岁安一向很敬重她这个母亲,通常情况下,出门回府都会和她打招呼。
可昨夜耽误的有些晚,孙氏记挂着他们还没回来,便让鲁嬷嬷留意着,这一留意,便被告知只有岁安一人回来。
孙氏的心当时就颤了一下,立马赶去谢原的院子,拉过岁安的手,一脸担忧的问:“安娘,你和大郎……不会是闹不愉快了吧?”
岁安愣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解释,谢原有公事临时要出城,返回时间晚,索性去北山借宿,也正好替她看看父母。
不对,很不对。
孙氏脑中直接跳过了岁安给的说法,迅速补出另一个场景——
两人因出门时生了矛盾,吵得不可开交。
岁安生气的指着他说:“你别同我说话!去跟我爹娘交代吧!”
谢原非但不服软,反而硬气回道:“去就去!对着岳父岳母也比对着你强!”
然后两人不欢而散,一个回府,一个上北山。
孙氏这样想,却不敢追着问,最后在岁安无奈的目光中一脸复杂的离开。
然后她就闹了谢世知一晚上。
谢世知都快麻了,哀求道:“你不用早起上值,我却只剩一个时辰睡觉了。”
孙氏深吸一口气,受不住了:“我在府中,难道闲着了不成!?”
相处多年,谢世知在为夫之道上经验老到,一听这开头就知道要引火烧身,最后枕头将脑子一捂,拼死争取了上值前最后一个时辰的睡眠。
最终,孙氏这份惴惴不安,在岁
', ' ')('安次日的请安中消失殆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