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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安:“因为母亲很在意你。”
谢原微愣。
岁安的声音柔润,能抚平夏日夜里的噪声:“爱你的人会在意你的每一份心情,就像我父亲对我母亲那样。或许,那些在你长大后,可以付之一笑的儿时愿望,还有人在替你牢记。”
“因为记得,所以会替你惋惜,替你心疼。”
谢原:“你……”
岁安笑起来,看他一眼:“你不信吗?”
谢原看着岁安,眼神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并没有解释。
涉及母子亲情,岁安身为儿媳,其实不太好点评置喙,她也没打算刨根问底,看向前方,脚尖轻轻在地上哒哒点地:“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两人之间的话题仿佛都是随性而起,忽然断了也没人追究。
谢原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慢慢有了谱。
他看向岁安,思绪又转到两人在车上时说的话。
“岁岁。”
岁安看过来。
谢原想了一下:“若今日,我的态度令你失望,你会如何?”
岁安一愣:“什么?”
谢原:“若我今日被魏楚环的举动激怒,表现出不喜妇人插手男人之事的态度,甚至在你来时态度更不好,你会如何?还会在离去时,将北山的马车横在门口吗?”
岁安看向前方的荷塘,浅淡的灯光环绕周围,却在水波上荡出零碎的波光。
“会。”
她答得干脆果断,也借由这个答案,向谢原表达方才那番深谈后的态度:“也会用马车将诸位先拉出去醒醒酒,再一一送回去。”顿了顿,她看向谢原,补了一句,“你也得上去。”
谢原笑起来,朝她伸手。
他的手非常漂亮,向上摊开时,能瞧见掌心握剑磨出的茧子。
她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手心,谢原五指一收,握紧了放到身前,细细摩挲。
两人都看着前方,谁也没说话,握在一起的手你捏我一下,我捏你一下。
半晌,谢原轻笑一声,低声呢喃:“……我也上去。”
他点点头:“挺好。”
忽而又起话题:“我们今日是不是有些过分?”
岁安微微歪过头,眼里已有了困意:“嗯。”
谢原:“今日这个局,说到底是萧弈攒的,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拿一群小喽啰出气,会不会不太光彩?”
岁安竟闭眼笑了一声,再睁眼时,少女眼中亮晶晶的,荡着几丝狡黠:“放心。”
谢原把她拉到身前,让她坐到身上。
岁安靠向谢原,“凭我对环娘的了解,他今夜,不会比那几位醒酒的郎君好过。”
同一时间,武隆侯府,萧弈裹着薄被缩在地板上,以一个倔强的背影对着床边的屏风。
屏风另一侧,魏楚环把萧弈所有的钱锁进了新的盒子,又截了他侯府每个月的例钱,以他的俸禄,再想搞类似的事情,先攒个一年半载的钱吧……
次日, 谢原像往常一般早起练剑,回到房中时,内里一片静悄悄。
岁安还在睡, 其他人已被他打发了。
谢原走到床边半蹲, 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心中既甜又涩。
昨日的事, 分明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但越是忍耐越是难耐, 还会忍不住作对比。
他没想到, 自己会这么在意。
谢原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让她继续安睡,自己拿了衣裳去外间换上,独自去给母亲请安。
孙氏一晚上没睡好,为了昨日谢原应酬的事。
她没睡好,谢世知就别想睡好, 以至于谢原来请安时, 难得见到父亲还没出门,顶着两个乌青的眼陪着妻子等在这里, 他下意识愣了愣。
谢世知多年来一直在秘书省任著作郎,著作郎无疑是个清名, 却非要职, 加上圣人另设集贤院后,秘书省地位一落千丈,甚至有不少省内官员想要以秘书省本职充去集贤院。
但集贤院内多为高阶官员, 实在难以攀附,至今为止,秘书省便更适合初入官场的年轻人捞个职位当踏板。
谢世知虽不善经营, 厌烦争斗,倒也尽职尽守,每日都第一个到位上值,对省中藏书典籍了若指掌,去了就埋头苦干,很晚才回来,长年累月的,腰、眼、手,哪儿哪儿都是病,人闷话不多。
孙氏给谢世知使了好几个眼神,她一宅内妇人,并不好过问朝堂上的事,只能谢世知问。
谢世知叹了口气,问及昨日岁安把他从酒局中带回的事。
谢原反应过来,也不意外。
“父亲放心,此事儿子心中有数。”昨日祖父与他谈了许久,也谈了这事。
谢原默了默,还是道:“昨日之事,岁岁并无过错,流言无稽,外人怎么说我们管不着,但家中不该被影响,还望父亲母亲理解。”
孙氏连连点头,她肯定不会让家里的人乱说岁岁什么,这点魄力她得有。
', ' ')('谢世知就淡定多了:“你心里有数,就不必担心家里,往后在朝中要更加冷静谨慎。”
谢原应下,又道岁岁昨日睡得太晚,今早起不来,希望能免了她请安。
孙氏和谢世知是过来人,一听这话就知道小夫妻日子过得甜蜜。
真没想到,他们这儿子二十年守身如玉,一朝开荤竟这般凶猛,也不知儿媳那小身板受不受的住。
孙氏忙道:“我本就说了不必每日来,是这孩子孝顺,自有一份坚持,我一味拂了也不好。”
谢世知难得发了话:“靖安长公主与驸马教出的孩子,不会差到哪里。”
听到母亲的话时,谢原轻轻扬唇,他自然知道岁岁的性子,可谢世知一开口,谢原只感意外。
多年来,谢世知鲜少过问府中事,更别提多看哪个小辈一眼,他不与人争执,自然也不评价谁,谢原上一次听到父亲作出评价,还是他跟着老师练字时。
谢原笑了笑:“父亲说的是。”
因碰上了,谢原便与父母一道用了饭,又和谢世知一起出了门,只是父子二人的话实在少得可怜,马车里各坐一边,谁也没开口。
著作郎不必每日上朝,谢原则不然,进了宫门,父子二人便分开走了。
走出一段,谢原回头看了眼谢世知的背影,敛眸掩去几分寂然,转身迈向晗光殿。
晗光殿外已站了许多朝臣,细细看去,站位分派多有章法,各自低语。
谢原一来便察觉低语声扬高,又很快落下,变作更细密的议论,权重如袁、王二老,虽不至于聚首议论,然眼神还是往谢原身上扫了两眼。
谢原心知肚明,不动声色,一旁,周玄逸和段炎先后走来。
“老谢,你昨儿干什么去了?”
周玄逸更直接:“今日都在传,你昨日刚刚得升便去烟花柳巷庆贺,没想尊夫人杀到,不仅捣乱了酒席,还对宴中陪客动手。这些事说的有板有眼,只因他们亲眼见到送人回府的马车挂着北山的名牌,说人下车时,半条命都快没了。”
段炎:“你上哪儿应酬去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
并非谢原不告知,昨日那情形他本身就有防备,早已做好见势不对便撤离的准备,若再带自己相熟的友伴,反而有诸多顾忌,不好干脆脱身。
“此事无妨。”谢原淡定得很:“我能处理。”
闻言,两人稍显安心,但情态各自不同。
段炎纯粹是心有戚戚焉,那日在沁园,他第一次和岁安接触,已对她大为改观。
明明是副软绵绵的样子,却能力压初云县主,豪养凶猛飞禽,蛇从头顶掉下来,她反应比陈瑚一个大男人都镇定机敏。
也因着这个改观,段炎相信李岁安干得出这种事,但未必如传言那般凶悍,多半是笑眯眯、软绵绵,内里藏针,逮着一个扎一个。
相较之下,周玄逸的反应就微妙许多。
他在打量谢原的神情态度。
谢原一眼扫过二人,目光定在他身上,笑了笑:“怎么了?”
周玄逸默了默,刚要张口,内侍已高唱升朝。
议论声歇,众臣肃然列队,有序步入晗光殿。
建熙帝高坐龙椅之中,目光扫过入内众臣,在谢原身上停顿片刻,又淡淡移开。
众臣行礼,圣人应声,一日早朝拉开序幕。
御史中丞朱明焕打了头阵,表示有本要参。
“臣要参,靖安长公主之女李岁安,公然殴揍朝廷命官;谢氏家法虚设,家风失德;侮辱朝廷命官,无异于藐视王法天威。”
朱明焕参本一出,满朝寂静。
来了,终于来了!
当年圣人曾为躲避妖妃迫害逃离出宫,是靖安长公主陪伴在侧,姐弟二人杀出一条血路,招兵买马,清君侧斩妖妃,这才重固大周江山。
桓王尊贵不假,但他是因在战场上欠了圣人一命,所以多年来以亲兵身份耿直效忠。
靖安长公主就不同了,她是护了圣人性命的人。
当年姐弟二人杀回帝都,太子监国,长公主摄政,都中曾一度引起猜忌,朝中是否又要迎来正主之斗。
女主临朝早有先例,若长公主称帝,那大周就要彻底变天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节骨眼,长公主忽然动了春心,一头扎进李耀的风姿之中,就此终结了朝臣的猜忌,后圣人登基,长公主诞下女儿李岁安,索性携女隐居北山,不问政事。
可是,长公主每月都会低调入宫与圣人见面,再加上个桃李满门的李耀,以至于长公主给人的感觉是似乎退出了朝堂,但又没有完全退出。
先有打压世家门荫入仕,后有革新科举,早有人猜测,这是长公主以为圣人集权为名的手笔。
气就气在这里。
因圣人本身就是在血战中走出来的,大周三处边关要害的兵马皆属圣人,反倒是在战乱中分崩离析隐居自保的世家不在少数。
', ' ')('好不容易熬过了战乱迎来了和平,圣人又要搞事情分世家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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