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在市里的确没什么牵挂的,独居学习工作,整个人都有些麻木。
“想什么呢?”晚上程落得空跟他下楼散步,街上人不算多,偶尔走过去一堆穿着红衣服放土嗨的大爷大妈暴走团。
“想回不回实验。”景灼扶着他的肩走上路沿石,“听同事意思留在这儿不难办。”
“肯定不难办,有个重点高中来的老师学校肯定想留。”程落抓住景灼的胳膊帮他稳住重心,“摔下来我不接你。”
“回忆路牙子飙车手翻车的惊魂之夜。”景灼笑了,突然松开手往旁边一晃。
“哎!”程落赶紧接住,这一晃直接跌进他怀里。
“看,这不接了么。”景灼扫了眼四周,都是夜跑和散步的人,没人注意树影下的他们,转过头飞快地在程落脸上亲了一口。
程落用力搂了他一下:“要是那天晚上我没骑电动车,是不是现在就不能接住你了?”
“可我还要家访。”景灼轻声说,“最开始应该是一通电话,当时我在心里没少吐槽,这家长拽什么拽,怎么这么忙呢。”
“你现在也没少吐槽。”两人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程落抓住他的手,两人隐在连绵树影下,“那要是你教的不是程忻然她们班呢?”
“老太太还要住院。”景灼继续替他说了,“如果你不是她主治医生,后来还有对门邻居要当。”
“嗯。”程落嘴角一直勾着笑,扭头看他,“反正弯弯绕绕兜兜转转都逃不了。”
“所以没办法,我只好从了。”景灼捏捏他的手,顿了一会儿,眯着眼看远处的路灯,“不想回实验了,在这儿挺好,有种从以往二十多年里……挣脱的感觉。”
“以前被什么困住过?”程落问。
“习以为常的、麻木了的孤独。”景灼说,“一直以为习惯了,现在才知道和解不了,我是个普通人,甚至比其他普通人更排斥孤独。”
“在哪儿都一样的,以后不孤独了。”程落说,“想回就回去,让人一看,哎景老师挺厉害,去六中一学期带了个对象回来。”
景灼笑了:“还是彻底跳出来跟那儿拜拜吧。”
他想起来之前老太太犟着非要留在这儿,那时候不理解,现在自己也有了这种情感上的归属感。
以前他对“家”的定义也只是常住的房子,现在知道,这房子里有人惦记着,有灯常亮着,有出其不意的温暖,这才是他那叶小孤舟该停泊的岸。
第二天他把这个意向跟吴老师提了一下,下午就被校长叫去,二话不说上来就要给封高二副级部主任。
这个年龄当上副级部主任的少之又少,六中早年的固定优质师资都在,就是缺一些新鲜血液。
彻底办完转调是四月份,跟学生们说要带他们到毕业的时候,整个班都沸腾了,有几个耍心眼儿的趁乱把没做完的作业藏起来,被景灼一眼瞅准,让他下课单独带作业去办公室。
一片笑声中,黄承志扭头问程忻然:“你怎么没啥反应啊?”
“因为我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上个月就知道了。”程忻然神秘兮兮地挑了下眉,黄承志对她的崇拜度瞬间又升了一个档。
她从桌洞里掏出手机,悄悄对着站在讲台上的景灼拍了一张,转手就发给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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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落刚做完一台微创,正洗手,安韦听见他手机振,弯腰凑到桌边看了一眼:“你妹找你。”
“让她上课别玩手机。”程落回头说。
安韦点开消息,看见程忻然发来的这行字,以及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年轻人特别眼熟,去年上班天天在程落身边见着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但跟下边这条消息的内容……
安韦百思不得其解地对着聊天页面盯了半天,猛地直起身。
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科室的同事都共事好几年了,安韦和程落是同期来的,天天被他损来损去是真的,关系挺好也是真的。
但这事儿实在让安韦这种全身心奉献医院上网只刷浏览器资讯的男青年十分震惊。
程落!程哥!我们院草程大夫!竟然是个同性恋!
同性恋好像还有个更洋气的说法,安韦想半天没想起来是什么,也不知道该假装没看见还是委婉地问问程落。
不过假装没看见是不太可能了,毕竟消息都帮他回过去了。
安韦这一星期都处在巨大的世界观崩塌中,不是觉得恶心或反感,只是单纯的震惊。
男同竟在他身边。
表面还跟以前一样,一起查房一起蹲值班室,直到程落生日这天。
医生哪有什么生日可过,平时休个班半夜听见救护车声都能直接蹦起来,科室里每个人休假时间也不一样,整个儿就是一屋子陀螺。
他生日那天刚好碰上安韦休班,安韦跟他换了班,临下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今年生日有人给过了是吧?”
“嗯。”程落看上去挺愉快,从更衣室出来,嘴角勾着笑。
安韦差点儿就问出来“男的女的”了,控制了一下才又试探着问:“到底谁啊,能让你下班都积极了。”
程落却坦然地笑笑:“你不是都见过照片了么,就是他,之前在黄科长那儿陪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