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里有一处小暗室可以藏人。”安娜一边用力一边低声开口。
黛儿眼睛一亮, 恰好这时柜子轰然倒地, 横在了楼梯口。
黛儿连忙拉起她的手,向走廊尽头的房间奔去。她的长裙卷起来系在腰间, 赤着脚, 然而黑色的波浪卷长发依旧精致无比地飘在身后。
房间里,卡斯迈夫人已经打开衣柜里的暗门, 真的有一个黑洞洞的甬道, 正焦急地等着。
黛儿锁上房门,又推来桌子挡住, 然后帮着安娜将卡斯迈夫人推进暗道里。
“姐姐。”安娜让开身子,示意黛儿先进去。
黛儿看了看努力收着裙摆的卡斯迈夫人和暗道内所剩无几的空间, 又看了看鼻尖渗出丝丝汗珠的安娜, 只觉得对方的脸上天真的笑容和干净的眼神刺痛了自己。
这里本来就不是专门用来躲人的, 也是她们身形娇小才能挤得进去,但是两个人已经是极限了。
“你先进去。”黛儿的声音轻轻的, 很镇静,她推了一下安娜的后背,安娜乖巧地爬进去,将腿蜷缩起来,极力缩小自己的体积。
“好了……”空间狭小,她转不开身,刚想回头,就听见身后小门关上的声音。
安娜惊呼一声,挣扎着趴在门板上,却发现门被紧紧抵住了。“姐姐!”
“里面可以呼吸吗?”黛儿的声音传来。
安娜赶紧吸了几口气,空间虽然狭小,但却有缝隙,短时间没有窒息的危险,“可以。”
黛儿松了一口气,靠在门板上,抬起头看着黑乎乎的衣柜顶,自言自语道:“这个时间段,难道托雷真的要称帝了吗?”
安娜还在拍着门板,黛儿皱起眉头,猛地用手肘一撞,压低声音:“小声点,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躲在这吗?”
“可是……”安娜被突如其来的粗暴惊了一下,垂下眼睛,额头贴着门板,声音小了下去。三道门将屋外的枪声隔绝,然而安娜却感到一种奇异的振动,好像鼓声,好像马蹄,从额头处传来,一直颤栗到灵魂,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剧烈。她瞪大了眼睛,将耳朵贴了上去。
“我会保护你们的。”黛儿沉静的声音混进那股振动之中,卡斯迈庄园的护卫都是从军队里带回来的亲信,哪怕已经调出去大半,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击破的。
安娜鼻子一酸,眼泪一颗颗掉落,好像断了线的珍珠,红发沾在唇上:“姐姐,你的心跳好快……”
黛儿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攥紧了手中的左轮。
托雷从地上撑着起身,张开嘴巴吐出一口血,面目狰狞地抬头看着眼前笔直站着的金发贵族。“你疯了……”托雷的声音哑哑的,舌头顶着被磕破的颊肉。
“那你喊门外的护卫进来把我抓走吧。”安塞尔眉头紧皱着,神情冷若冰霜。
托雷自然不可能喊护卫进来,他只是不敢置信地开口:“你是在替他抱不平吗,为了他打我?”托雷指着地上失去气息已久的年轻男子,“就因为我没有伤心,没有掉眼泪?”
“他救了你!”安塞尔沉声道,蹲下身子,动作轻柔地将年轻男子的头发理好,语气落寞:“可你却只想着你的王位……”
安塞尔抬起眼看着他:“我以前觉得你很可怜,觉得是因为没有人爱你,所以你才不知道怎么爱人。但我现在才明白,你就是没有感情。”
大公与妻子是形式上的婚姻,剩下托雷之后两个人便各玩各的。托雷总是待在偌大的大公府,孤孤单单,周围都是恭恭敬敬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的仆人。用威廉的话来说,他觉得托雷没有抑郁就算好的了。
好不容易和小伙伴们出来,也只有一周两个小时的时间,有的时候,玩的稍微危险一点,所有的小孩都要挨骂,久而久之除了头铁的三人组,也没人和托雷玩了。
安塞尔很少给人下定义,哪怕是维恩犯了再蠢的错,他也只是说“这件事”做得不聪明,而不是说维恩“这个人”不聪明,然而现在,他却直说托雷没有感情。
托雷显然也很熟悉他说话的风格,一下就听出了不对。
“爱?你不会以为他爱我吧,爱我爱到付出生命吧?他是这么简单的人,那他就当不上我父亲的情人了……”托雷满脸荒唐,语调怪异:“况且是我求着他救我的吗,你以为是他想救我吗?”
托雷摊开双手,又委屈又愤怒,好像全世界都糊涂只有他清醒一样,大声吼道:“他就是个不要命的赌徒,你知道吗,他就赌射来的子弹打不死他,也打不死我,赌注就是他的命,赢了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但是他赌输了,赌输了而已!!”
哪怕知道年轻男子已经死了,安塞尔还是不忍地捂住了他的耳朵。
安塞尔的动作无疑对托雷又是一个刺激,他英俊的脸上血迹未干,嘴唇颤抖,有些了然地点头:“我想起来了,你也有个同性情人……”
“你以后会明白的……”托雷咬牙切齿,“这些人都是势利的家伙,你看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他还会不会爱你!”
“如果我一无所有,我就不祈求他爱我。”安塞尔毫不犹豫,朗声道,目光如炬。
“我每一次说爱他就是因为爱他,如果是想用爱困住他,那这种爱对我也没有意义!”
托雷心中一空,还想争辩什么,房间的大门突然打开,外面金红色的夕阳好像洪水一下涌了进来。
挡在门口的高大侍卫身上带着皇室的标志,声音洪亮:“很抱歉打扰两位大人的辩论。”
托雷和安塞尔浑身是血,一站一蹲,围在一个不知姓名的死人身旁,都因为刺目的阳光眯起了眼睛。
“但是女王有请。二位跟我进宫吧。”
护卫与入侵者乱斗之中,有心思活络的人偷偷翻窗爬到了三楼的卧房。
空无一人的卧室,到处都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入侵者从抽屉抓一大把金银首饰,揣进怀里,便向着衣柜走去。
听说有钱人就喜欢将宝贝藏在衣服后面,挂在外面展示的都是中等好的,躲在房间赏玩的才是顶级的。
他大概也没想到衣柜里会有人,还是一个拿着左轮的人。
衣柜刚刚打开一条缝,还不等入侵者的惊讶从内心到表情,火光一闪,白色与红色飞溅。
如此近距离,又是对着脑袋,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来,整个头就被掀开。
黛儿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可怕的场景,一下就恶心起来。但还是强撑着伸出一条腿,想要爬出衣柜,将尸体拖到一旁藏起来。
这时方才入侵者爬上来的绳子又有了动静,黛儿机敏地缩回身子,正要伸手去关门。
一抬头,和窗户上带着黑色头套的男人面面相觑。
黛儿的脚边还躺着一具尸体,容貌艳丽染血,蒙面男人显然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