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漂亮仆人[重生] 第37节</h1>
他的嘴唇苍白,脸色绯红,眼角含泪,头上绑着冰袋,穿着凌乱的白色睡衣,长发披散,神色仓皇,如果维恩看他一眼,就会惊恐地发现他看上去不再是那么体面。
可维恩却没看见。
维恩全部的心神都被盘旋着的雪白纸张夺走。
纸上用炭笔,圆珠笔,钢笔,淡彩,丙烯画着同一个黑发绿眼的青年,每一张都在笑,每一张的背面还用漂亮的斜体字写着一句话。
安塞尔应该是刻意选择过简单的词句,因为飘到维恩眼前的几句话,他都看懂了。
“第12天,阳光明媚,还是困倦,又怕中午晚上的梦都劳您跑动受累,只能忍耐。吻您。”
……
“第68天,见字吻您,即将返回,甚是想您。”
……
“第24天,事多,讨厌,打扰我想您。但见平生最大彩虹,特意画下,希望您能如画中登上虹桥与我相见。(笑脸)再次吻您。”
……
“第95天,久病,不敢以病躯吻您。”
……
维恩觉得浑身的骨头包括他的牙齿都在打颤,雪白的纸张落在满是泥水的雨后的地上,脏污一片,再也看不清。有几张甚至打在他的脸上,他一动不动,任由带着香味的纸擦着他身上的雨水滑落。
想死。
威廉的那六枪哪怕全打在他的心脏上,可能也不会比现在更痛。
昨天晚上安塞尔把伞扔掉和他一起淋着雨的时候,是不是问了他:“我们结束了是吗?”
他怎么回答的?
他一定给了肯定回答吧。因为他可笑的自尊,自以为是的成全与深入骨髓的自我厌恶。
维恩觉得又下起了大雨,只不过这次是他的皮肤顶替了天空的位置,向他的骨、血、肉与灵魂下起了永不停歇的大雨。
最后一张纸片落在地上时,所有的声音也一下从世界抽离,维恩被虚无的反作用力撞得倒退一步,踩上身后的纸,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到了水坑里,这次连夫人给他的黑伞也全染上了泥浆。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在他们结束之后,让安塞尔的画稿与情话出现在他的眼前?
为什么要让这个天真热烈的年轻人的彩色心事以这样惨痛黑白的方式,被血淋淋地刨开展示?
宅子的门一下打开,维恩条件反射看向窗台,那里空无一人。
维恩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丢掉黑伞,头也不敢回狂奔。
他一直跑出庄园大门,才终于停下脚步喘着粗气。
他打开手里刚刚趁乱偷拿的蜷成一团画纸,颤抖着展开,画的什么已经看不清楚,他快要晕倒一样地翻到反面,字迹同样模糊不清。
他腿一软,跪倒在地,将纸贴到眼前,才仔细分辨出最后一句话:
“吻您。吻您。再吻您。”
疯子!
眼泪一滴滴打在仅存的那些字迹上,他用手指去擦,反而糊得更厉害。
他无助地回头看向庄园的草地,发现那里也跪着一个身着白衣的人,那个人从地上捡起画纸,一张张展平,一张张在衣服上擦干净,好像在做礼拜一样,又好像虔诚的殉道者。
疯子!
维恩在心里恐慌地骂道,再次爬起身,落荒而逃。
“是放在哪里了?我帮你拿。”安塞尔说着,举着烛台打开维恩的房间门,按照维恩的说法径直走到床边,蹲下身打开抽屉,取出替换的衣服。燕扇艇
他直起身,正要返回,突然心有所感地看向墙壁,烛火照亮画框的一角。上面遮着的布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
他举高烛台,裱好的画映入眼帘。
是他前几天送给维恩的那副睡在花海中,亚麻布的画纸先是塑封了一层,外面又用玻璃装裱了一遍。
在画中熟睡的维恩身边,用布又画了一个金色长发的男子,剪下来,贴在了塑封层外面。玻璃画框的最下面,用漂亮的斜体字写道:
吻您。吻您。再吻您。吻您万万次。
安塞尔的眼睛在烛火摇曳下亮亮的,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副画,嘴角忍不住上扬。
不知过了多久,门轻轻打开,安塞尔猛地收回烛台,看向门口。
维恩擦着刚洗好的头发,疑惑地问道:“您没有找到吗?那还是我来吧。”
他说着就要进来,安塞尔连忙制止。
“不用了,我找到了。我这就出来。”安塞尔举起手上的衣物,笑着道。他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似的,步伐轻盈地走到维恩面前,烛台上的火苗拖出漂亮的残影,让他看上去好像黑夜中的精灵。
到门口的时候,维恩不疑有他,很自然地伸手想要接过衣服,没想到安塞尔收了一下手,施施然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然后贴到他的耳边,声音低沉带着笑意与无尽的温情:
“万万分之一。”维恩愣了一下,意识到什么似的看向黑暗中看不清楚的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