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夫人最宠爱的侍女说的倒真有可能是真的。黛儿……本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不就正是路过祈祷室听见里面黛儿和一个男人聊天才动了心思的吗?他还记得她当时说这么多礼器常年不用,夫人也记不清少没少了。
现在想想,实在是太巧了。怎么一丢,就被发现了,但凡晚个一天,他就送出去了。不过本对黛儿的怀疑因为傲慢只存在了一瞬,他不认为自己被这个女人戏耍了,反而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偷了最有纪念价值的一对。
乔治才不管他在想什么,沉声:“我跟你们说过吧,你和你的母亲不论做什么都无所谓,但不能连累到姐姐。如果因为你们,她不能嫁给艾姆霍兹,别怪我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
本笑了:“不是你的母亲?”乔治咬着牙不说话,本叉着腰又恢复了之前无所谓的态度:“天天姐姐姐姐,恶心。你的好姐姐,正忙着和一个男人公平竞争呢。结果人家说不定已经爬上床了,还得我来帮忙……”
“我把烛台放在小木箱里,给那个漂亮仆人的室友了,我让他们帮我寄出去,这样的话查到箱子他顶罪,没查到箱子皆大欢喜,怎么样?”本的眼睛靠的很近,混浊的绿色令乔治回想起了曾经见过的绿宝石一样的眸子,他是心盲了,才会一开始找维恩出气。
“你非要害……”乔治皱紧眉头,本嬉笑道:“那放你那?”说完冷下脸也不等乔治回答,就将门用力关上。
乔治差点撞到鼻子,连忙后退几步,愣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攥紧了拳头。
维恩正领着仆人将巨大的书柜搬到沃蕾小姐的卧房,书柜放下的一瞬,维恩伸手扶了一下,同时从旁边也伸出一双带着半指黑手套的手。
乔治似乎也很开心,仰着头看着书柜,不知不觉就靠在了维恩身边。
没有之前刺鼻的烟味,反而有种笨拙的男士香水味。
“表少爷,你不抽烟了?”维恩笑着打量他。
乔治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语气怪异:“你才发现吗?”他眼神游离:“从上次我流鼻血之后……”
维恩疑惑地看着他,乔治脸上开始火烧起来,低着头,有些生气地大声辩解:“我听人说,抽烟会让鼻子干燥,更容易……”
话还没说完,就被“咣当”一声打断了。
维恩手里的抽屉好像没拿稳地倒扣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弄坏了怎么办?”乔治正好有借口脱离刚刚的尴尬处境,连忙蹲下来捡起抽屉,抽屉下一个长条小木箱安静地躺在地上。
乔治愣了一下。
“表少爷,抱歉,我来帮您。”维恩也蹲下来,伸手就要拿过箱子。乔治立马反应过来,打开他的手,打开箱子一条缝,手进去隔着衬布摸了一下。
烛台。一对。
乔治脸色非常难看,盯着维恩:“这个书柜,之前经过谁的手?”
“我不知道。”维恩老实巴交地开口,“是有什么问题吗?送进来的东西都是赫弥检查过的,我去帮您把他找过来。”
维恩说着就要起身,却被乔治一把拉住。乔治皱着眉头,棕色的眼睛全是怒意与厌恶。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乔治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赫弥看似是庄园的仆人,但其实早就已经被本收买了。赫弥送过来的东西有问题,不如说是本的意思。
他明明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影响到沃蕾姐姐,为此他甚至做了那么多事,可现在,就要因为这一对烛台毁了。他早就知道,本讨厌他们两个,但好歹也算是自己人不是吗?多蠢!他以为放在姐姐这里就安全了吗?
不行,不能再让他影响姐姐了。乔治暗暗打定主意,这个蠢货总是妄想着成为艾姆霍兹庄园的主人,这份心思明显得他都觉得表哥太过宽容了,他甚至能感到安塞尔看他们拙劣表演时若有若无的轻蔑。
如果维恩知道他是这么想的,一定会说他想多了。安塞尔不会蔑视别人,哪怕是像自己这么愚笨可笑的人,他也只会审视一眼,温柔宽容地审视。
“不准说出去。”乔治恶狠狠地盯着维恩,维恩看向他,难得温驯地点点头,好像有些担忧地靠近:“您脸色不太好……”
乔治猛地起身,想说不要你管,但话却说不出口,反而在清亮的漂亮眸子面前丢了气势,颓靡地哼了一声,将箱子夹在腋下,走了出去。维恩笑着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情绪流转不定。
维恩是故意的。
赫弥的身份他当然知道,上一世就是安塞尔亲自拔掉的这枚钉子。若是直接挑明了说是本少爷,那指向性未免太强,乔治恐怕不会上当。而现在拐弯抹角一点装做一个一无所知的人,对方反而会觉得自己占有了更核心的信息,从而有一种天然的傲慢与沾沾自喜,放松警惕,忽视逻辑上的漏洞。再加上沃蕾本来就是乔治的软肋,涉及到她的事就很难保持冷静,这才挑拨离间成功。
维恩整理着花架,思索着。严陕听
他大可以直接将烛台放回本那里,但他没有,反而绕了一个大圈,试图让他们兄弟俩斗起来。
“这是不是就是驱虎吞狼?”维恩仰起头,弯着眼睛笑着看向上身趴在楼梯栏杆上的黛儿。对方穿着黑色长裙,配上洛丽塔式帽子,缎带在下巴下打了个蝴蝶结,垂下来,顺着风飘动。
“狼?虎?”黛儿冷笑一声,长发飘到深红色的唇边,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把玩着栏杆上的落花,然后猛地吹掉,不屑道:“狗咬狗罢了。”
“你传出去的谣言,把大家都吓坏了,乱了阵脚,我看尤莉偷偷找了好几次本了。”维恩觉得很解气,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又低下头,摘掉枯萎的叶子。
黛儿前倾身子,笑着低声道:“这不是把事闹得越大,越方便你浑水摸鱼吗?你不谢我,还来笑我?”
“是。谢谢你。”维恩顺从地道谢,正色道:“你帮了我两次,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
黛儿手指敲了敲嘴唇,没有说话。维恩耐心地等了一会,黛儿才缓缓开口:“我想当贵族夫人。”
维恩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问道:“谁?”烟善庭
“卡斯迈。”
轻飘飘的话从黛儿嘴里说出来。她逆着阳光,嘴角带着笑意,表情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维恩被阳光刺得眯起了眼,皱了皱眉头,他上一世可不知道黛儿对威廉有意思,略感荒唐地笑了一声:“为什么?”
“两年前,我跟着夫人参加一个远足聚会,过桥的时候我踩到了一块腐朽的木板上,木板瞬间断了,走在身后卡斯迈男爵一把揽住了我,把我抱了上来。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所以你对他一见钟情了?”
“不是。”黛儿微微一笑:“但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一见钟情的借口吗?”
维恩哑口无言,他直觉地感到一丝不舒服,有一种木刺刺进手指关节的锐痛。在此之前,维恩一直觉得黛儿是和他一样的,是这个时代开出的病态的无根的花,漂亮,无能,阴暗,只能依附他人而存活。
维恩把爱情当作救赎他的光,并有幸被安塞尔折下别在西装纽扣孔上。他以为黛儿也是如此。
可他现在突然被告知,在黛儿眼里,爱情不是光,只是获得光的途径。这不由得令他迟钝的内心微微动摇了一下。
他不知道上一世安塞尔是从什么时候对他的感情由lust转变为adore,那自己呢,是什么时候从虚荣讨好转为真心爱慕的?
黛儿这句话说出口,就好像压抑的人终于打开了心灵的铁门,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达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