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侧伸出的一只手上拿着整个扒完皮的橙子, 连橘子肉上白色的经络都细心地一一清理, 傅敛掰了一瓣塞进自己嘴里, 对江予珩笑笑:不介意吧。
江予珩绷紧唇角,冷淡地说:随意。
容因接过傅敛手中的橙子,吃了一瓣, 其他的就放在手心里玩。橘黄色的汁水黏黏乎乎地流了他满手, 明明是自己不听劝非要戳, 不舒服了却要不高兴。
他把自己举着的手放在傅敛面前,也不说话, 就瞅着他。容因白皙的手指头上沾满了橘子汁从指缝间滑落,沿着手背滑落在手腕上。
傅敛看了他一会儿, 就找了一张湿纸巾出来, 三下五除二给他擦完,又拿了一张抽纸细致地把容因手上的水汽擦干,这才放开他。
两人的动作都很自然, 容因手脏了,下意识反应就是去找傅敛。
哪怕其实江予珩离他更近、伸手就能够到,他还是执意转过身去看他身后的傅敛。
江予珩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容因。
啊?容因就坐在床边,听见江予珩叫他, 就趴在床上,支着手臂看江予珩,怎么了?
江予珩想说你不是来看我的吗,为什么见了我又不跟我说话;还想说你下次别让傅敛一起来了,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行吗。
但他的性格一直偏向沉默内敛,很不习惯这样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再加上幼时的一些经历,让他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想要就能得到,他习惯的是失去和离别,而不是得到。对别人来说也许轻而易举的事对他来说却是无比艰难。
容因很关心地看着他,江予珩停顿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说,憋了半天,最终憋出一句:你明天要不要上课?
上课?容因也愣了,要上课啊。
江予珩当然知道他要上课,所以只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两人沉默下来。
傅敛又给容因剥了个橘子,在容因安安静静吃橘子的空隙,伸手用大拇指抹去他脸颊上的汁水,一边随意地说:因因,这还没听懂吗,这是江同学要休息了,让我们快一点走。
容因啃橘子的动作一顿,他很少有需要用到这种人情交往潜规则的时候,听傅敛这么说,就懵懵地问:是吗,什么时候说的?
他捧着橘子去看江予珩,问他:你要休息了吗?
江予珩一口气堵在胸口,脸色不怎么好看,生硬地说:没有。
容因想了想:但是你的脚没好,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他说,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的伤好的怎么样的,看完了那你就好好休息吧。
他们过来的时候只拎了个果篮,走了更没有什么东西,站起来就能走。
傅敛早就握着门把手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失去隔音效果,门外略吵闹的人声一阵一阵传进江予珩的耳朵里,惹得他愈发心烦。
容因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看上去没什么留恋,还笑眯眯地跟江予珩挥手告别,嘱咐他好好听医生的话,早点出院。
傅敛捏了捏他的手腕,领着他要往门外走。
江予珩藏在白色被子底下的手紧紧握着,耳畔好像出现了两道声音。
一个说:快点留住他,告诉他你想让他留下来陪你。
另一个却飞速打断:你不该靠近他。你忘了吗,你来这所学校的初衷就是好好毕业,你心里不清楚吗?沾上他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前半场还没有结果的单方面冷战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但问题并没有解决。
江予珩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容因,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一直期望的平静的校园生活。
那拜拜,等过几天我来接你出院!
他的沉默让容因认为是默认,挥手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江予珩张了张嘴,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那抹背影很快转眼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
容因接过傅敛递过来的甜牛奶,坐在床上晃着脚丫子,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他低头抿了口奶,对甜度达标表示满意,想了想,还是问出口:傅敛,我觉得今天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做,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他皱眉的样子看上去十分苦恼,你记得是什么事吗?
傅敛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日历上标红的那个圈,面不改色地扯谎:啊?有吗?你记错了吧,我不记得今天有什么事啊。他催促道,喝完牛奶快点去吃饭,要不然你喜欢的菜又要没有了。
哦。容因还是犹疑不定,喝了两口牛奶又问:真的没什么吗?
我记得没有。傅敛说。
从宿舍到食堂的一路上,容因左思右想,但死活想不起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傅敛让容因好好呆着,又跟他确认一遍想吃什么菜。容因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报给他之后,就坐在椅子上等着傅敛买完饭回来。
容因后来想起来的时候觉得他可能就是很不适合坐在小食堂吃东西。
他往常都会和傅敛去离宿舍楼更近的大食堂,但今天他突发奇想想吃小食堂的糖醋排骨,当即决定今晚就去小食堂。
容因刻意选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不太容易被人注意到,人也比较少。所以当斜前方的交谈声传来时,容因毫无意外地完完整整听进了耳中。
谁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照我看,那位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公主殿下呢。说话的人仗着无人注意到这个角落,肆无忌惮极了。
说的是公主殿下,但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嘲讽。
另一个笑了两声:我们又怎么会懂人家。公主毕竟是公主,就算上学也得带个仆从随时随地照看衣食住行吧。
容因很少有机会听见别人当面议论自己,上次加上这次,统共就两次,还都是在小食堂。
果真和这里犯冲。
他觉得有些新奇似的,撑着头饶有兴致地听他们继续说。
我就是挺不喜欢他的,看着就一副端着的样子。还有那个傅敛,呵呵,不好好伺候公主,他上得起首都学院吗。
不是有传闻说是公主顺带把他一起带过来的,怪不得这么尽心尽力。
就是,上次问傅敛的时候他没反驳,我看就是心虚。就这样还思想道德没问题?笑死人了。那人冷笑一声,能不填没问题吗,毕竟人家背后可是靠着帝国的公主殿下呢。
谁知道入学第一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又没人看着,还不是学校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阴阳怪气的味道都要溢出来了。
容因还是第一次听人暗示他用特权搞特殊,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早在过来上课之前就和他哥说过不需要替他办什么通行证,他要拿奖学金要得第一名就要堂堂正正地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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